北方的冬天來得很快，最近風也大，院子里的梧桐葉子早就掉光了，看著那光禿禿的枝頭，能想象到大大的棕色梧桐葉像五角星簌簌落到花壇上，門衛(wèi)大爺正拿掃帚把落葉掃到大筐里，鐵掃帚刮擦的刷刷聲很悅耳。

    嗯，至少比王老師的無聊兒歌悅耳多了，她唱得可真不怎么樣。劉放看似認真地張嘴跟唱，實則一顆心不知飛哪兒去了。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你干嘛？”李欣然正乖乖地唱著歌，忽然被劉放扯了扯袖子。

    “小心，告訴你一個秘密——”劉放裝作撿東西的樣子悄聲道。

    自從上次過后，劉放就管李欣然叫小心，意在時刻提醒她小心謹慎。

    “什么呀？”

    “你想不想出去？”劉放的聲音又壓低了一個度，帶著引誘的意味。

    “？！”李欣然瞪圓了眼睛。

    “什么？你說——”李欣然被嚇了一跳，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點。

    “心然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嗎？”

    吱吱呀呀的木風琴停了下來，王靜老師看向這邊，周圍一圈的小朋友也投來了好奇的眼光。

    “老師，我沒事，剛剛東西掉了?！崩钚廊徊缓靡馑嫉卣f。

    “好的，那我們繼續(xù)——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

    “阿門阿前……”

    “我待會再跟你說?！眲⒎帕滔乱痪洹?/br>
    李欣然的小心被吊起來了，一直在想剛剛劉放說的話，出去？是出福利院嗎？怎么出去呢？出去干嘛呀？老師不會批評嗎……想著想著李欣然也走神了。

    “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一到吃午飯的時候大家就溜得飛快去打飯，教室里剩下劉放和李欣然兩個人。

    “我還會騙你嗎？來，我?guī)憧磦€地方。”

    劉放拉著李欣然悄悄溜到這棟小樓院子的后面——一棵老歪脖子樹和一些堆積的落葉在墻根，輕車熟路地找到最里面的位置，刨開一堆落葉，能看到幾匹墻磚跟周圍的顏色有些不同。劉放把那幾匹磚費勁兒地拖出來，一個臉盆大的空洞赫然在目。

    “這可是我發(fā)現(xiàn)的秘密通道，以前福利院老有狗進來偷吃的，被做飯的李大媽發(fā)現(xiàn)是從這里進來的，但因為沒有水泥，她就用泥巴找了幾匹磚填上，被我看見，我又給摳開了，我厲害吧?！眲⒎乓荒橋湴恋纳袂椤?/br>
    “你這樣是不對的?！崩钚廊恢庇X告訴她這不是好事。

    “別管他對不對了，問你呢，想不想出去？”

    “出去……去哪兒?。俊弊杂杏洃浺詠?，李欣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福利院度過的，經常見的人和事也都是福利院里的，她還從來沒有真正地見過外面的世界。

    “你跟著我就對了唄，我又不會害你，就是出去玩玩，很快回來，院里太無聊了?！眲⒎乓兄鴫Ω?/br>
    “可是……老師們會發(fā)現(xiàn)的，會批評我們?！?/br>
    “這你別擔心，我早就摸好了，午睡的時候秀梅阿姨會來看一眼，然后就會回她房間，我們到時候偷偷的走，我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然后快點回來，他們肯定不會發(fā)現(xiàn)?！眲⒎爬^續(xù)哄騙她。

    “我還是害怕……”

    “你怕什么??？這事我有經驗，我都出去過好幾次了，就算被逮住了我就說是我硬拉你出去的，保證不會打你?！?/br>
    “不是吧？我都給你看我的秘密了，我拿你當好朋友你要拒絕我嗎？”劉放皺起眉，細長的眼睛可憐兮兮。

    “那……好吧，我們一定要快點回來?！?/br>
    “沒問題！”劉放將那個洞原封不動的填好，攀上李欣然的小肩膀往廚房走去。

    “你們兩個?。?！跑哪兒去玩啦？還吃不吃飯，動作快點！”老遠看見倆人勾肩搭背慢悠悠往這邊走，李大媽飯勺敲盆沿敲得震天響。

    “來了來了！”

    “喂，你快點啊，怎么這么慢？”劉放一邊催促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

    “馬上……馬上就好?！?/br>
    “呼——總算出來了“，李欣然趕忙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李欣然茫然地看著面前空曠的道路。

    “跟著我咯，就在前面。”劉放拉著李欣然地小手，撒開腿就跑，李欣然跌跌撞撞地跟著她。

    兩人都穿著福利院統(tǒng)一發(fā)的粉紅色小棉襖，一個扎著小馬尾，一個是乖乖頭一樣的鍋蓋發(fā)型，一個高個的蘿卜頭領著小個的小蘿卜頭在人行道上匆匆小跑。

    劉放終于停下了，李欣然趕緊彎腰急促地喘氣。

    “到啦，就是這兒?！?/br>
    李欣然抬頭一看，是一個兒童公園。里面已經有不少小孩子在玩，蹺蹺板、小轉盤、秋千、彩色的恐龍地標圖案……雖然福利院里也有些游樂的設施，但已經被小孩子們經年累月地摧殘，早就生銹褪色了，也沒有這么多的種類……

    “傻站著干嗎呀，我們快去玩，別浪費時間啦。”劉放推著神游的李欣然往秋千架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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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孩兒，下去，不然我揍你信不信？”劉放惡狠狠的對正在玩秋千的小男孩揮揮拳頭，把人家嚇得撇著嘴就跑了。

    “你坐著，我推你”劉放示意李欣然坐上去。

    李欣然慢慢掂著小腿兒坐到秋千上，隨著劉放晃晃悠悠地推，她整個人也前后晃悠，有微風從臉頰邊拂過，揉亂了她軟軟的頭發(fā)，這種有點暈又很新奇的體驗她以前從沒有過，不知不覺口罩下的嘴角彎彎，杏眼也彎成了月牙狀。不知道想到什么，李欣然忽然問劉放。

    “劉放，你不是說你討厭和女生玩嗎?那你為什么帶著我玩？”她一直很想知道。

    “嗯……這個嘛，也許是因為你話少人傻好欺負咯?！眲⒎耪f著手上的力度加大，惡作劇般的看著李欣然蕩起的幅度越來越大。

    “太高啦——你慢一點，劉放——”李欣然有點害怕，雙手緊抓著繩索。

    “你睜開眼睛呀——沒什么害怕的，我在后面呢——”劉放也大聲說到，每一次推出去都會穩(wěn)穩(wěn)地接住。

    李欣然慢慢睜開眼，她看到自己好像離天越來越近，然后倏爾又變小變遠，背上有一雙穩(wěn)穩(wěn)的手在用力推她，把她高高地拋起，李欣然的心也被高高拋起，她感覺自己要飛出去了，像小鳥一樣飛出這個地方，想到哪去就到哪去，這種危險的想法她以前也從未有過。但她還是沒有飛出去，而是在慣性的作用下飛快地向后落，像是從高處跌落，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李欣然靜靜感受疾風吹亂她的頭發(fā)擾亂了視線。在某一個瞬間，李欣然突然感覺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被緊緊抱住，那種不斷下墜的恐慌感消失了。

    “我就說我會接住你吧，告訴你不用怕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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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為什么要跟我玩？”一個不依不饒。

    “沒有為什么啦，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一個無可奈何。

    “一定有原因的，你騙我?！?/br>
    “可能是你長得好看？”

    “胡說！你根本沒好好看過我長什么樣？”

    “那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唄?！?/br>
    “欸，說真的，你為什么不摘口罩?。烤退隳愫艹笪乙矔阃娴摹?/br>
    兩個小孩子漸漸遠離兒童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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