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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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金整個人抖得厲害,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沒有人知道,他此時陷入了怎樣的驚懼與戰(zhàn)栗中。他從夏希的眼睛里,看見了一個真正的瘋子,一個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就藏在他那副假惺惺裝腔作勢的外表下。 他剛剛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見曹金不說話了,夏希輕笑一聲,又恢復(fù)了平日里溫和的神色,與曹金拉開距離,用正常的音量說:曹金,你想□□大廈,就請盡快離開。我不想和你動手,會把琳姐的店弄臟。 曹金憤憤地瞪著夏希,心里有些不服氣。但他終究沒有膽量再招惹夏希半分,只梗著脖子,小聲嘀咕:但那汽油本來就是我的。 夏希糾正道:是大家的。 曹金抽了抽嘴角,一副想還嘴又不敢的模樣。 張琳見狀,出聲調(diào)解道:這樣吧。我們雙方各退一步,汽油還給你一半,你把車開到中央大廈綽綽有余了,另外再給你兩天份的食物和水,算是補償你給的半桶汽油。剩下的物資你沒必要同我們爭,你去了避難所,他們那里物資豐富得很,再說你有了異能,以后想出去搜索物資,不也輕而易舉。大家好聚好散,都是為了活下來,沒必要鬧得跟仇人似的,你說對吧? 那行,就照你說得。曹金一口答應(yīng)下來。生怕答應(yīng)慢了,張琳就反悔似的。 夏希指尖一抬,隱沒在陰影里的骷髏手骨悄悄躲回他的口袋。 雖然不盡如人意,但事情總歸算是解決了,夏希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眼淚涌了上來,懨懨道:那各位忙著,我去補覺了。 夏希。張琳跟上他。 夏希頓住腳步,等待張琳接下來的話。 你剛剛對曹金做了什么?張琳問。 夏希眨眨眼睛。他自認(rèn)動作隱蔽,沒想到還是被人看出了馬腳:沒什么,嚇嚇?biāo)T了。 張琳眼中露出幾分不贊同:我知道,你這么做是為了幫大家保護物資。你有些特殊能力,但跟那廣播上說的都不一樣。這些特殊能力是你保命的本事,也可能給你帶來麻煩。曹金那種人,你怎么教訓(xùn)他,姐都不會替他說話,但你為他把自己暴露在危險里,不值得。 夏希心里涌上一股暖意。他聽得出,張琳是真心把他當(dāng)成一個家人,在為他考慮。雖然觀點他不完全認(rèn)同,但這份心意,他很感動。 我明白了。謝謝琳姐 說完,夏希掃了一眼曹金那不安分的眼睛,怕他在自己睡著后又打什么鬼主意,又對張琳說:琳姐,有事記得叫我,我睡覺輕,一點動靜就能醒。 好,知道了。張琳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夏希的肩膀:快去睡吧,黑眼圈都出來了。 夏希睡到中午,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彼時他剛睡了三四個小時,睡意正沉的時候,迷迷糊糊抓起電話貼到耳側(cè):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沉,帶著幾分磁性的沙啞,很好聽:在哪兒? 夏希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地用力,聲音還帶著點迷糊氣,軟軟地喊了聲:景瀾? 是我,告訴我地址,我去接你。電話那頭,景瀾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唔,困。夏希根本沒聽清景瀾說了什么,這時他的意識還在半夢半醒的階段,他把腦袋埋進枕頭下面,像以前每次賴床時一樣,拒絕跟景瀾溝通。 夏希一覺睡到下午,醒來時頂著一頭翹起來的銀發(fā),發(fā)懵地盯著墻角回想,景瀾似乎在他睡覺時來了個電話,還被他給掛了。 他說什么來的,要接自己? 果然是睡蒙了吧,他怎么可能來? 夏希這樣想著還是隨手翻了一下手機,通話記錄顯示,電話是在三個小時前被掛斷的。 唔,居然真打過來了? 夏希的心情頓時有些復(fù)雜,不過,思索片刻他還是把電話撥了回去。正好他也有點事情想找景瀾弄清楚。 電話接通。 找我有事嗎?夏希坐起身來,他語氣有些冷,又悶悶的透著幾分懶洋洋的倦,像只不太愛搭理人的貓咪。 地址。景瀾的聲音也依舊冷硬,公事公辦的語氣,聽上去沒有一絲感情。 夏希又想掛電話了。不過他想起早上的廣播,停在掛斷上的手指暫時沒按下去,他答非所問地說:今天早上的廣播里,有個人自稱是預(yù)言家,知道未來的事情。你知道他嗎? 他說了什么? 他介紹了異能者的事情,說在中央大廈建立了一個避難所,邀請異能者加入。夏希一邊穿衣服,一邊把電話換了一只手: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知曉未來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你們會知道未來的事? 與你無關(guān)。 咔!夏??刂频陌坠?,掰掉了一小塊窗臺。 夏希磨了磨后牙槽:那我住哪也跟你無關(guān),掛了吧。 景瀾沉默了一瞬:未來幾天,變異會加劇,變異生物數(shù)量會呈現(xiàn)爆發(fā)式增長,他們中一部分會把人類當(dāng)做狩獵目標(biāo),主動闖入住宅攻擊,接著會出現(xiàn)第一次死亡高峰,會死世界上接近三分之二的人類。 夏希的指尖輕微抖了抖,那的確是極其殘酷的災(zāi)難了。他見過最為慘烈的戰(zhàn)爭,也沒有死過這么多人。 而且,用不了多久,通訊系統(tǒng)也會中斷,我便無法聯(lián)系到你。所以 景瀾先生。夏希打斷了他的話: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但正因如此,你更不該來找我了。外面很危險,你何必為了一個無關(guān)的我長途跋涉。 我在攬墅辦點事,接你只是順路。 這回輪到夏希無言以對了。 接我只是順路?您可真敢說。 倒也不必這樣順路。夏??粗芭_上牽在一起的兩枚手骨,伸手拽了拽枕頭邊:我能保護好自己。再說,末世會死很多人不是么?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既然已經(jīng)不記得了,索性就當(dāng)沒認(rèn)識過我。不需要順路接我,也不需要費心保護我。 不行。景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夏希的提議。 為什么不行?夏希覺得景瀾今天簡直有些莫名其妙的。明明一副把自己當(dāng)成麻煩的樣子,還非要湊上來接自己。 景瀾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兩秒才說:那些人不是預(yù)言家,他們之所以知曉未來,是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是重生者。 話題切換的很生硬,但夏希聽懂了。景瀾在試圖對自己妥協(xié),補救剛剛的那句與你無關(guān)。他把這當(dāng)成一次交換,覺得只要他告訴自己答案,自己就會告訴他地址。 重生者?夏希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 對,重生者。從目前發(fā)現(xiàn)的人來看,我們這些人都是在末世里活過一回,并死在了最后,現(xiàn)在回到末世開始前的時間點復(fù)活了。景瀾簡單解釋了一句:我不記得你,因為在我重生前的記憶里,沒有你的存在。但我跟小叔核對過,你的確是我這輩子的男朋友。 怪不得。這倒是能解釋通了,為什么被忘記的人只有自己。 夏希甚至想明白了,為什么自己來這個世界之前,從時間裂隙里看見的明明是一片末日景色,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看見的卻是一個科技發(fā)達(dá)的和平世界。 這個世界的時間線被重置過,但自己原世界的時間,卻是正常前進的,光明教會的人原本想把自己流放到一個末世之后的荒星,卻沒想到自己卡在這個時間重置的時間點上,被送到了末世開始之前的時間。 而景瀾,帶著上一世的記憶而來,在交錯的時間線上,覆蓋了這一世的記憶。自己像是一個錯誤的,偏差數(shù)據(jù)一樣,被人從記憶里抹除了。 夏希有些心灰意冷,先前面對景瀾的失憶,他還有些不甘心?,F(xiàn)在他卻明白了,景瀾不是忘了自己,而是根本不認(rèn)識自己。 至于那個把他撿回家,仔細(xì)照顧了三年,待他奉若珍寶一樣的景瀾?;蛟S已經(jīng)隨著時間重置,同那些消失的記憶,一道泯滅了。 男朋友嗎?夏希嘴角自嘲地向上抬了抬,語氣卻沉下去:那現(xiàn)在不是了。 什么?景瀾像是沒有聽清般,又問了一遍。聲音有些急促,和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慌張。 夏希知道,他是聽清了的。 景瀾,我運氣挺差的,似乎每次剛以為日子能安穩(wěn)下來,就會被各種意外破壞掉。從小到大,每次遇見對我好的人,也都留不住?;蛟S是因為我這個人太涼薄了,所以不配得到那么好的感情吧。夏希說完,自己又覺得對著一個陌生人,嘰里咕嚕說這么多有的沒的,有點丟人。 咳,我的意思是,不用來接我,我們分手了,本來我也不喜歡你,玩玩罷了?,F(xiàn)在你不記得了正好,就當(dāng)沒有見過我 你告訴我地址,我會去找你,我們見面說。景瀾堅持道,語氣顯得有點兇。 真是固執(zhí)。這點倒是和以前沒什么變化。 夏希輕輕嘆了口氣:你要來就來吧。我在橘貓?zhí)鹛鹞?。攬墅市入城收費站附近的一家甜品店。 第21章 夏希掛斷電話, 從休息室走出來。 今天下午的門廳里,似乎格外安靜空曠,夏希在廚房看見張琳正在整理烤好的餅干, 便上前問:曹金走了? 嗯, 中午那會兒就走了,還帶走了于倩倩。張琳從餅干盒堆里抬起頭,把一碟紙杯蛋糕遞給夏希:餓了吧,店里還剩幾個雞蛋,中午我烤了蛋糕,你嘗嘗。以后再想吃,恐怕機會就不多了。 夏希接過蛋糕碟子, 捏了一個送進嘴里, 濃郁的香氣熨帖了因為分手有些壓抑的心情。夏希唇間勾起一抹淺笑:很好吃。 喜歡就都吃完吧, 這些都是給你留的。店里還有點水果, 酸奶,和芋圓, 等會兒給你們做水果撈。張琳一邊折打包盒,一邊說。 夏希吃了兩個, 又放下碟子, 幫張琳折紙盒:走的是于倩倩?那齊小雪呢? 張琳手輕輕一頓:她在店里呢, 早上那一摔,好像傷到了腰,從中午曹金走了,就一直躺在餐廳的小沙發(fā)上。 齊小雪被曹金拋下了?夏希有點意外, 他看出曹金對于倩倩有點見色起意的心思, 但他沒想到對方會為此拋下齊小雪。 曹金的車是兩座, 只能帶一個人走。說到這里, 張琳不禁有些唏噓:曹金確實是太過分了,小雪是他女朋友,又對他那么好,他卻見倩倩長得漂亮,就把齊小雪拋下了倩倩這事情做得也不地道。 夏希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么一出,是非對錯,夏希不想評價。 但他知道,齊小雪本身,也不是曹金的女朋友,頂多算是個乖順的情人罷了。不過這事齊小雪的私事,夏希沒有多嘴。 晚飯時間。張琳做了水果撈,還用剩下的蔬菜煮了面條。飯菜雖然簡單,味道卻十分可口。夏希吃完了,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還有一碗,沒有動過筷子。 齊小雪沒吃晚飯?店里一共四個人,三個都在門廳吃飯,只差了齊小雪。 她說沒胃口。張琳有些發(fā)愁地說:不吃飯怎么行呢。 她有些擔(dān)心齊小雪,又不知道該怎么勸,只看著那碗沒動過的湯面嘆氣:這面條放糗了就不好吃了。 我去看看吧。夏希端起桌上的碗,起身朝小餐廳走去。 為了省電,晚上他們只開了客廳的燈,這邊只有些透過來的余光。 夏希走近幾步,便看到蜷縮在沙發(fā)上的黑影,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有些脆弱。 夏希把碗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聽到碗沿磕在桌子上的聲音,齊小雪動了動,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我沒胃口張姐,你們吃了吧。 是我,夏希。黑暗里,夏希的聲音聽起來清冷又溫柔,像是靜夜里緩緩流淌的月光。 齊小雪聽見夏希的聲音,慢騰騰地轉(zhuǎn)過身,動作有些艱難地坐起來,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是你啊,你怎么過來了,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我為什么要笑話你?夏希拉開一個椅子,坐倒齊小雪對面。 別裝傻,你知道我是個三,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不是很可笑嗎?齊小雪拿出電子煙吸了一口,空氣中又彌散開甜甜的可樂味。 我討好了曹金一年,自以為換來了足夠的利益,可到頭來,我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可以隨意丟棄的玩意兒。只要有比我更年輕漂亮的女孩愿意貼上去,他就能毫不猶豫地拋棄我。 我倒覺得應(yīng)該恭喜你。夏希的語氣聽起來十分認(rèn)真:曹金那種自私的人,今天可能因為一個漂亮女孩拋棄你,明天就可能因為一點利益,把你當(dāng)物資交換出去,甚至在危險面前犧牲掉你,獨自逃生。跟著他那樣的人,在末世是沒有未來的,只會更絕望。 齊小雪沉默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帶著釋然后的輕松:你倒是挺會安慰人的。 只是換個角度看問題罷了。夏希把面條往前推了推:末世里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曹金那種人靠不住。離開他對你或許是件好事。 那你呢?曹金怕你,我看出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你的能力絕不只有面上這一點。齊小雪的目光里帶上幾分估量和審視。 我也靠不住。夏希自嘲地笑笑:我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似乎還總給他們帶來厄運。再說了,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你要指望我像琳姐那樣,看到誰有困難都想幫一下,是不可能的。 齊小雪嘆了口氣,又像是終于想通了什么似的:看來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努力活下去了。 她朝沙發(fā)背上靠靠,調(diào)整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其實被曹金拋下的那一刻,我反而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輕松,好像終于不用繼續(xù)和自己較勁了。只不過又覺得有點不甘心罷了。憑什么這種人渣在末世前后都能獲得那么好,憑什么他能覺醒異能,我卻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