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心里有數(shù)便好?！庇菝黝h首。

    “明公子心底良善?！毕h望著他，“可這樣的善心，明公子還是不要發(fā)了。”

    虞明鎖眉，一語不發(fā)地看向她。

    席玥苦笑：“陛下朝政清明，并非昏君，這點把戲豈能逃得過她的眼睛？若她無意為難，明公子不費這些心思臣也平安；若她非要降罪，明公子這樣也護不住臣，倒不免引得陛下不滿，弄得姐弟反目?！?/br>
    “這你不必擔心?！庇菝鲹u頭，一喟，“我皇姐……待我還是好的?！?/br>
    其實她待誰都還不錯。唯有對席貴君，殘忍得令人發(fā)指。

    席玥笑笑：“臣還想告訴明公子，陛下待臣也還不錯。公子或許不必這樣擔心，臣未見得會出什么事?！?/br>
    “這才兩天?！庇菝鬏p聲，語畢抿了抿唇，抬眸打量她，“這兩天……我皇姐全然沒為難你？”

    “沒有。”席玥坦然，“噓寒問暖倒是很有過幾回，生怕我在宮里住不慣。”

    虞明心弦稍松：“那……”

    “臣多謝公子好意，但還請公子聽臣一句勸吧。宮中盤根錯節(jié)，除卻陛下的喜怒，公子更還有旁的不好得罪的人，莫要因為與我們兄妹走動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毕h口吻緩緩，說得語重心長，“若公子定有意要幫我們一把，臣倒有一事相求?！?/br>
    虞明頓時抬頭：“大人請說?！?/br>
    席玥凝神，一字一頓：“兄長身在后宮，過得好與不好，陛下的心思固然重要，卻也不是唯一的因由。臣思前想后，覺得雖不能左右圣心，卻想為兄長擋開旁的麻煩——倘使后宮中出了什么事，可否勞煩明公子差人告訴臣一聲？臣是外女，不好打聽后宮內(nèi)事?！?/br>
    “這個好說?！庇菝鬣咝Γ斑@些事我也擔心。別的不說，就那個和貴君，就……”他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妥，搖頭咽回了下文，“總之大人放心吧，這些我原就盯著，要讓大人知道也不過差人跑個腿的事情?！?/br>
    席玥不料他會答應(yīng)得這樣爽快，不由心生感激，莞然一笑：“倒不知該如何謝公子了。公子若課業(yè)上有什么不懂之處，大可來問臣，臣知無不言。”

    “那可太好了！”虞明笑音清朗，“我去找大人請教明白，省得挨皇姐罵。唉……你不知道，我皇姐是四歲就被太傅盯著念書的，學問特別好，我怎么努力都顯得不夠用功，她總覺得我貪玩。”

    席玥很厚道，起身便往外走：“來都來了，臣去看看公子的功課?！?/br>
    “好！”虞明眼睛都亮了，忙也起身，疾行幾步走到她面前為她引路，直奔書房。

    太液池，虞謠與席初一直到晚膳后才下船。而后他們一并回到鳳鳴殿，她自然而然地將席初“扣”在了鳳鳴殿中就寢。

    當然，只是字面意義的“就寢”而已。她自知兩個人的關(guān)系還沒有緩和到那個地步，現(xiàn)在就追求床笫之歡不合適，躺在一起單純的睡睡覺倒有助于培養(yǎng)感情。

    但即便如此，在外人眼里也仍是她頭一日宿在了啟延宮，席初次日又被召幸到鳳鳴殿。后宮因而掀起了一重小小的議論，虞謠思慮再三，沒去解釋什么，只當這一切稀松平常。

    而后宮眾人也沒什么動作，就連與席初有弒兄之仇的和貴君也沒表露什么怨懟。

    他只是在兩日后帶著隨居含思宮的白小侍到了鳳鳴殿。這位白氏才十三歲，虞謠素日不太見他，近來對他的印象還是花朝節(jié)那日，他調(diào)侃說自己怕餓肚子急著趕去宮宴，沒想到攪擾了虞謠與和貴君，帶著三分促狹的口吻并不讓人討厭，只引得一片笑聲。

    虞謠對他也沒什么不好的看法，只當他是個半大孩子。心底雖清楚衛(wèi)珂這個時候帶他來大有幾分引薦新人邀寵的意味，卻也大可好吃好喝地哄著他便是了。

    后來虞明前來問安，她就順水推舟地讓白小侍跟著虞明玩去。自己掃了眼仍坐于一旁的衛(wèi)珂，含著笑意有所指道：“他年紀尚小，朕見了他也沒什么話說?！?/br>
    言下之意：你引薦他也沒用，朕睡不下去。

    衛(wèi)珂笑容不變：“他生性活潑，臣侍想帶過來逗陛下一笑也好。況且又是臣侍宮中隨居的人，臣侍總要照顧他幾分，免得旁人以為臣侍待他不好?！?/br>
    言下之意：引薦一下只是做個人情，陛下不喜歡就算了。

    虞謠于是也不再多說別的，衛(wèi)珂怡然自得地品了兩口茶，又道：“倒還有些正事。兄長忌日在即，禮部昨日已將祭禮的一應(yīng)事宜送來給臣侍過目。臣侍看了看，別的都照往年的例便都穩(wěn)妥，唯有席貴君……”

    他言及此處噤聲，虞謠眼底卻已一顫。

    過往祭禮的事情她已夢到過了。

    衛(wèi)玖的祭禮總辦得盛大，而在那一天，席初總要被罰在太廟外跪上一天一夜作為謝罪。

    那日又恰是端午，正值盛夏，艷陽高照，久跪比平日更加難熬。更慘的是端午的次日便是席初的生辰，成日的久跪之后，他注定只能在傷病中熬過這一天。

    自看見這些開始，虞謠就在想今年必不能如此了?？涩F(xiàn)下衛(wèi)珂突然來提，她一時卻想不到該怎么開口。

    衛(wèi)珂打量著她的神色，笑容平靜：“依臣侍看，倒不必再讓席貴君去了。一則兄長素來寬待六宮，事情已過去這么久，他在天之靈未見得還愿意看席貴君受這份罪；二則……當年陛下腹中孩兒亦去了，指不準就與父親在一起，小小嬰孩見了兇手怕是要有所不安，為著他們得以安息，便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