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塞(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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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旭被凍得實在難受,再次把臉轉(zhuǎn)向火堆。就在轉(zhuǎn)過臉的剎那,小狼甘羅輕輕地躍起,跳進了他的懷里。 盡管近來一直過得是風餐露宿的日子,甘羅的身體卻以rou眼看得見的速度在長大。此時的它已經(jīng)有家中報時的公雞般大小,毛絨絨的狼皮灰中帶銀,摸上去格外的暖和。也許是為了報答主人昨天傍晚的回護之恩,甘羅躍入李旭懷里后,就輕輕地臥下。溫暖的身軀剛好貼在了李旭被風吹得最難受的腹部,讓他登時感到一股nongnong的暖意。 “你不是災星!”李旭拍了拍甘羅的腦袋,心里說道。 小狼仿佛理解主人的意思,把頭回過來,輕輕抬起。一雙淡金色的眸子剛好與李旭的目光相遇,看上去,竟然如星光般明亮。 “睡吧!明天還趕路呢!”李旭再次拍拍狼頭,用手擋住了它的眼睛。小狼甘羅慢慢地把頭縮卷進了李旭的懷中,片刻后,以極低極其的聲音,輕輕地打起了呼嚕。 “野獸有時候比人善良!”抱著小狼,李旭默默地想。抬起頭,想找個機會跟多次給自己解圍的九叔聊聊。既然九叔對自己一直很真誠,自己就應該把此番北行的真實目的告訴對方。欺騙如此一個善良、豁達的長輩,李旭心里無論如何都會感覺到不安。仔細看去,卻發(fā)現(xiàn)坐在自己斜對面的九叔已經(jīng)睡著了,一條亮晶晶的口水正從他口中緩緩流下來,被跳動的火焰照得閃閃發(fā)光。 “這么冷的風中也能睡覺?”李旭驚詫地瞪大的眼睛。再度細看,才發(fā)現(xiàn)不光是孫九,郝老刀、王麻子等人都已經(jīng)縮卷著身子睡熟。而不遠處另一個火堆旁,張三叔呼嚕聲打得居然如雷鳴般響。 借鑒徐大眼那天所說的觀人之法,李旭的目光從同伴們的臉上一一掃過。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每個人在睡覺時臉上都帶著不同的表情,同行的所有人中,沒有任何兩個人的表情完全一樣。坐在自己左首的郝老刀是個賣命混飯吃的漢子,所以他睡覺時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兇悍,口里在打著呼嚕,右手卻緊緊握著刀柄,仿佛隨時都可能跳起來與人拼命。而市儈的王麻子的臉上卻帶著討好的神色,仿佛正在與人談著一筆生意,唯恐對方半途反悔的樣子。縮卷在王麻子身邊的杜疤瘌則撇著嘴,好像剛剛跟人起過爭執(zhí),在火光的照耀下,他臉上的疤痕看起來愈發(fā)猙獰。所有人中,徐大眼臉上的表情最平靜,睡姿也最優(yōu)雅。只見他雙腿盤坐,兩手微垂于腿上,隨著細而綿長的呼吸,胸口上下起伏。顯然,他連睡覺的姿勢,也是經(jīng)過專門訓練的。 “細節(jié)背后,隱藏的往往是其生活經(jīng)歷?!崩钚裢蝗话l(fā)現(xiàn)徐大眼的話非常有道理。留心觀察熟睡中的孫九,發(fā)現(xiàn)九叔的腰刀插得位置很特別。隊伍中除了幾個刀客的兵器向來是握在掌心之外,其他人防身用的配刀通常是或左或右,很隨意的一掛。而孫九的佩刀,卻半橫在左側(cè)腰間,刀柄永遠沖著右前方。即便是此刻在熟睡中,如果有人來襲擊,他也能飛快地拔刀迎戰(zhàn)。 “九叔可能當過刀客,或者從過軍!”李旭在心中得出結(jié)論,胸口處旋即涌起一股極其不舒服的感覺。他認為自己不應該偷偷探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的秘密。但是,連日來,張三叔、杜疤瘌,王麻子等人的所作所為,又讓他給自己的舉動找到了足夠的理由。 “是非善惡,俱不在表面。眼中看到的未必是事實,親耳聽到的,也未必是真相!”臨別時,楊老夫子曾經(jīng)這般叮囑。但是如何透過人們的虛假的笑容,永不會兌現(xiàn)的承諾,觀察到重重迷霧后邊的真相,楊夫子卻沒有來得及指點。 徐大眼的觀人術(shù)剛好彌補了這個缺陷。經(jīng)過訓練的他可能從步校尉一桿兵器上,把對方的家世推測得八九不離十。李旭認為自己如果平時在細節(jié)處多留心,就絕對不會在一次被張三叔、杜疤瘌等人表面的熱情所蒙騙。 謊言說得再像真實,細節(jié)處也會露出端倪來。而抓住這些細節(jié),就是抓住真相的關(guān)鍵。這是多日來,李旭領(lǐng)悟到的另一條人生道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是易縣城中那個懵懂少年,他能感覺到,自己像懷中的這頭小狼般,在慢慢地,慢慢地長大…… 有了事情分散心神,半夜得寒氣也不那么難熬了。研究了一會兒眾人睡夢中的表情,想了一陣子連日來發(fā)生的趣事,李旭抱著小狼,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睡夢中,他看見一只狼,在雪地里,孤獨地奔跑,奔跑。有一刻,他覺得那就是自己。 第二天天剛擦亮,王麻子等人就跳了起來,催促著大伙趕緊趕路。商販們都知道霫人是一個特別喜歡遷徙的民族,從弱洛水到太彌河,方圓千里內(nèi)都曾經(jīng)有人說見過他們的足跡。如果大伙去得晚了,說不定霫人也和奚族一樣突然間如露水般消失于草原上。倘是如此,所有人可能都要血本無歸了。所以,也沒有人抱怨王麻子毛躁,大伙就著冷風啃了塊干餅子,匆匆忙忙向北一路狂奔。(注6) 到了下午的時候,隊伍的行進速度卻不得不再次放慢。草原上的地勢再度發(fā)生了起伏,不像萬里燕山那樣,一座山峰挨著一座山峰。而是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緩坡,無法用雙目觀測到其盡頭。連綿山坡讓人不得不跳下馬拉著韁繩前行,馱貨的牲畜也緊繃了四肢,一步步奮力向前挪動。 按郝老刀等人的說法,這種地勢被草原民族稱作壩。不知道從何處開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算結(jié)束。除了去遼北秣鞨部外,其他地域只要向北走,都要經(jīng)歷這一道坎兒。所以從中原過來的商隊很少走得這么北,但越是商隊稀少的地區(qū),大伙的賺頭可能越大。(注7) 聽向?qū)н@般介紹,商販們鼓足了精神,努力前行。大隋朝的賦稅不算高,但各地方的官員有各地方的斂財手段。如果商隊這次北行賺不到錢,明年個別人就可能因為完不成官府規(guī)定的雜稅也失去再度踏上草原的機會。所以,即使只有一線希望,也沒人打算半路折回去。 對于筋骨上的勞累,李旭早已麻木。跳下馬后,隨即把青花騾子背上的負擔,分了一小部分到馬身上。小狼甘羅也被他從袋子中放下來,跟在自己身邊慢慢向北爬。對于這種久違的自由,甘羅顯然非常興奮,圍著李旭身前身后挨挨擦擦,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爬坡的勞累。 商販們見青花騾子身上的負擔減少后,明顯力氣見足。也學著李旭的樣子,把部分貨物勻到了馱人的坐騎上。如此一來,商隊的速度又多少提高了些,至少那些馱貨的牲畜不再口吐白沫,看上去像隨時會死掉般模樣。 當太陽再一次從東南方爬出來時,李旭發(fā)現(xiàn)自己邁出的腳步不再發(fā)軟。眼前的荒野更加寬闊,更加蒼涼。遠山看上去更矮,頂峰處卻個個發(fā)白,顯然那是積雪的痕跡。周圍的野草不再像濡水河附近那樣高可齊腰,而是枯枯黃黃的,只蓋到了人腳脖子。但草叢中卻突然多出了許多小動物,肥胖的野鴿子、體態(tài)臃腫的沙雞,眼睛巨大,耳朵卻很短的怪異地鼠,不時在人眼前躍起,晃晃悠悠地逃向遠方。更遠處甚至有一大群粗頸,短尾,長著黃色皮毛的羊在悠閑的吃草??匆娚剃牻?jīng)過,負責警戒的雄羊只是抬起帶著直角的頭,好奇地觀望??礃幼?,它根本沒打算通知自己的同伴逃走。(注 8) “就在這里休息一個時辰,讓牲畜緩緩腳力。咱們已經(jīng)上了壩,下午就能趕到目的地!” 孫九與郝老刀等人碰了碰頭,大聲宣布。 “呼啦!”隊伍立刻開了鍋。年紀老的商販在草地上鋪開行李卷兒,不顧冰冷,倒頭就睡。年紀輕或體力足一些的商販,則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坐騎上被的貨物卸了下來,然后不顧牲口的抗議,跳上馬鞍,揮舞著弓箭沖向了遠處的黃色羊群。 那是黃羊,性子溫和,rou味鮮美。秋末正是其rou最肥,毛最厚實,跑得最慢的時刻。隨便打到一頭想辦法弄回中原去,那結(jié)實的短角,棕黃色帶有白毫的皮毛,都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小心些,別跑太遠!”孫九沖著遠去的人群大聲喊。他的話轉(zhuǎn)眼被淹沒在馬蹄聲中。商隊中的年青人,除了徐大眼這個根本不在乎錢的富家子弟和李旭這個根本不認識黃羊為何物的懵懂少年,誰不希望順手發(fā)一筆小財?片刻之后,營地中就只剩下了他、張三和幾個實在疲憊得無力騎馬老商販,其他人幾乎全部沖了出去。 “原來那些羊是野生的!”李旭后悔地想。欲縱馬去獵,卻對自己的射藝實在沒把握。搖搖頭,殃殃地鋪開行李卷兒。 “還在為前天傍晚的事情生氣?”徐大眼見李旭發(fā)蔫,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犯不著,有些人像狗屎,他們存在就是為了讓你感到惡心。惡心到了你,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至于自己有多臭,他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