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yàn)檫@樣的原因，明月才覺得夫人并非下人口中所說的嚴(yán)厲古板的主母，反而認(rèn)為她是個(gè)縱使成婚，縱使生兒育女，縱使諸事煩身，也依舊在抗拒成為一抹后宅剪影的女人。

    明月知道自己這舉動就像賭博。

    但慶幸的是，她賭對了。

    身后的主院，在一陣燈火搖曳中，侯爺被下人們簇?fù)碇M(jìn)了夫人的房中，主院里所有人都訓(xùn)練有素，即便是男主人的到來，也沒有帶來額外的喧囂。

    夫人坐在榻上，手里依舊捏著賬本，但目光卻盯著燭火，直到侯爺一聲輕咳，她方才回過神來。

    “下人們說你今日不太舒服，我來看看你?！焙顮斦f道。

    夫人聞言神情微暖，笑著道：“謝侯爺關(guān)心，妾身無大礙?！?/br>
    見夫人神情柔和，侯爺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聽聞下月初一長公主要舉辦賞花宴？”

    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公主的長子到了年紀(jì)，想要借這次賞花宴相看一二?！?/br>
    “既是相看，夫人將五娘也帶過去，再請人給她做衣裳打首飾，務(wù)必要讓她漂漂亮亮的出席此次賞花宴?！焙顮斃碇睔鈮训恼f道，絲毫不知這要求有多無腦。

    夫人神色瞬間淡了下去，說道：“長公主連侯府嫡女都看不上，如何能看上一個(gè)庶女呢？”

    侯爺搖頭，說道：“夫人，五娘貌美，又乖巧伶俐，說不定會入了公主的眼呢？”

    夫人聞言眉頭微皺，說道：“長公主素來不喜庶出，加之此番是為了選媳，各家都鉚足了勁帶最優(yōu)秀的嫡女過去，我?guī)迥镞^去，這不是膈應(yīng)……”

    夫人一番好意，但侯爺卻聽不進(jìn)去，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張氏，這件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你要真是個(gè)賢良人，就不該拒絕?！?/br>
    夫人聞言微微一怔，說道：“侯爺不怕因?yàn)榇耸乱娮镉陂L公主嗎？”

    侯爺不僅不聽勸阻，反倒責(zé)怪起來：“五娘嘴甜討喜，定會討得長公主的歡心，怎么會見罪于她？你不要因著一時(shí)嫉妒，而壞了我的大事。”

    夫人只覺得渾身被濃重的疲憊包裹，讓她透不過氣來。

    侯爺說完了這些話，便覺得沒意思了，起身道：“你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先回書房了，你好好休息?！?/br>
    夫人甚至沒有起身相送，只依舊看著眼前這一燈火光。

    張氏？她又不是沒有名字，新婚時(shí)也曾濃情蜜意，互稱小字，但如今卻只有冷冰冰的“侯爺”與“夫人”。

    甚至不需要她去打聽，就知道所謂的“回書房”，是去了荷香院，去見五娘的生母林姨娘。

    就連一進(jìn)門的關(guān)心身體，在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gè)切入話題的幌子罷了。

    夫人雖早就對丈夫心灰意冷，但此刻依舊覺得壓抑，她的眼中不禁浮起明月的面容來。

    少女雙眼晶亮，眼中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男子可以著書立說，可以建功立業(yè)，可以撥弄風(fēng)云，為什么女子不行？”

    “為什么總是要求女子貞靜柔順，要求女子相夫教子，好似女子的一生，全都在圍繞旁人。”

    “是女人沒有能力不夠聰明嗎？是女人沒有志氣，必須困守方寸之地？必須依附一個(gè)愚蠢的男人？”

    夫人閉上眼睛，想著今夜種種，丈夫生貪花好色，又性情懶散，文不成武不就，偏偏一心攀高，若非丈夫不聽勸阻，執(zhí)意要跳上晉王的破船，侯府如今也不會面臨這樣的處境。

    夫人真的感覺累了，為了填補(bǔ)侯府的虧空，她拿出了自己的嫁妝，為了維持侯府的風(fēng)光，她的長子小小年紀(jì)便要上戰(zhàn)場，還綁上了一門不匹配的婚事。

    長公主是今上的胞姐，姐弟倆本是正宮嫡出，卻被貴妃一系打壓多年，因而格外厭惡庶出，她怎么會容許自己的長子娶一個(gè)庶女，只怕將人帶過去，她都覺得是一種侮辱。

    侯府如今的情形，實(shí)在得罪不起權(quán)勢滔天的長公主。

    “一個(gè)小丫頭都敢豁出去，為什么我卻不敢呢？”

    望著燭火，侯夫人的目光逐漸變得堅(jiān)定起來。

    侯府外的小巷子里，王氏提著大包小包的物品，悄悄摸進(jìn)了一戶人家的門。

    “你怎么來了？”胡嬤嬤一見王氏臉色便不太好看。

    王氏本來在府中當(dāng)著管事娘子，但因?yàn)槭帜_不干凈，被夫人查出來了，直接擼去了身上的管事權(quán)，如今不過是個(gè)普通的辦事婆子。

    胡嬤嬤知道王氏已經(jīng)惹得夫人不喜，自然不想見到她。

    “你的事別想了，我提一次被夫人訓(xùn)一次?！焙鷭邒卟桓吲d的說道。

    王氏將東西放下，陪著小心道：“胡jiejie您放心，我這次來不是為了我的事，是為了我那外甥女的事?！?/br>
    胡嬤嬤神色稍緩，分出眼神來打量王氏放在桌上的禮品。

    第17章 .婢女（十七）出身寒微，亦有大志……

    雖然明月已經(jīng)確定了要走，但次日還是和往常一樣起得很早，將自己的掃灑活計(jì)做完后，才去往花圃里。

    昨夜范嬤嬤已經(jīng)將木槿要到花圃做事，今早趙嬤嬤也去廚房交代過此事，吳嬸子雖然不舍得木槿離開，但也無法阻攔。

    主院里，胡嬤嬤等夫人起床后，立馬便被婢女們引著進(jìn)門幫夫人梳頭。

    “夫人今日精神頭不錯，想來一夜安眠?！焙鷭邒咝χf道。

    夫人想通了一些事情后，整個(gè)人倒是有一種撥云見霧之感，精氣神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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