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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元漾一起在屋內(nèi)轉(zhuǎn)悠,好幾次差點絆倒彼此。 太子妃這胎生得艱難,生生熬到了傍晚,嘉回本以為還要等上半夜,卻在恍惚時聽見一陣響亮的嬰孩啼哭聲。 她尚未反應過來,元漾就一腳沖了出去。 屋內(nèi)熱氣彌漫,血腥味濃重且刺鼻,穩(wěn)婆正抱離孩子走到一旁,用清水擦拭身體。 嬤嬤和宮女齊齊下跪說著吉祥話。 “恭喜太子喜得麟兒?!?/br> 元漾長腿一邁,坐于床邊,小心撫摸太子妃濕漉的臉頰。 而嘉回看著襁褓里的孩子,忍不住拉起了他的小手。 “小侄兒,我是姑姑啊?!?/br> 皇長孫的出生,給宮里添了一樁莫大的喜事,梁文帝喜不勝收,頒布特赦令,凡十惡以外的所有犯人,一律赦免罪責,而十惡以內(nèi)的重刑犯,雖會赦,但流放,終生不得再入長安。 嘉回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庫房挑揀玩具,拿著的九連環(huán)脫手摔落在地,刺耳的聲音聽得她心跳如雷。 “他們什么時候離宮?”嘉回望向遙遠的西北方。 七夕手搖一個撥浪鼓,順嘴接話道:“據(jù)說是年底,應該快了?!?/br> 嘉回點點頭,復又彎腰重新整理思路,小皇侄滿月在即,她還沒有想好該送什么禮物。 —— 年底百官慶賀,任職在外的各位大臣們也需得回宮述職。 嘉回在百忙之中收到藍緒遞過來的信件,卻在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擬信者另有其人。 何秀秀借著藍緒的身份,幾經(jīng)輾轉(zhuǎn),才把這封信送到她的手中。 還是那股熟悉的語調(diào),她先是痛徹心扉地表達了自己對嘉回的思念之情,而后才慢慢切入正題說到正經(jīng)事。 嘉回走后,她托人仔細調(diào)查了失蹤當日的情況,沒費什么功夫便揪出禍首本人,在對方傷還沒有好全的情況下,來了招暗夜襲擊,把人打到五官都看不清原樣,至今仍是臥病在床。 然后她又開始抱怨起了藍緒,說是郡守府重砌高墻,嚴重阻礙她進出,守門的小廝又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樣,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快樂了。 最后又說府上的旺財跑到外頭廝混不著家,風流過后還帶回來一窩狗崽子,她看顧不過來,想分兩只給嘉回。 …… 滿滿五頁紙,皆是何秀秀的碎碎念,嘉回看得好笑,收起來,疊放在匣子里。 因為元漾再次喜為人父,沒時間帶她出宮溜達,嘉回不得不自行請旨,去跟梁文帝求個出宮的恩典。 這日她早起請安,帶上鴿子湯特意等在梁文帝散朝之后,卻被告知圣上忙于政事,不便見人。 嘉回無奈,只好原路返回,卻碰巧在剛出建章宮門口時,遇到徐貴領著兩位老臣進宮面圣,見著她也是虛虛行了一禮,沒多言,便繞開走了。 嘉回依稀記得這二位大人的身份,前內(nèi)閣輔臣,似乎曾教導過太子啟蒙,但早于三年前上書乞骸骨,已退出朝堂,許久不理政事了。 她不知梁文帝為何會重新召見他們,沒太在意地回過頭,帶上侍女離開了。 ── 二月春風吹人暖,眾人還沉浸在初春的明媚風光中,來不及過問國事,突然被梁文帝一道政令打得措手不及。 前內(nèi)閣輔臣重新回歸視野,不僅保持原有官職不變動,還分別兼任禮部下屬禮部司郎中,特別出任此次春闈的主考官。 是以整個科舉大環(huán)境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兩位大人一上任,打破了以往冗雜拖沓的選拔制度,刪繁縮減,一改前朝辭藻堆砌、華而不實的文章風格,推崇實用主義,把立足點徹底放在具有經(jīng)世之才的部署上。 科考的內(nèi)容也不僅僅只是撰寫詩賦和文章,外加了論策等貼近時局的內(nèi)容。 在一眾學子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里,宴綏顯得格外鎮(zhèn)定。 作為改制后首批試驗者,他出乎意料地奪得了頭籌。 且在面對著梁文帝的校驗時,他也一如之前,從不刻意收斂鋒芒。 但梁文帝也有自己的考慮,念及宴綏年紀尚輕,文章策論太過保守,最后許他一甲探花之名。 嘉回得到這個消息時,人已經(jīng)高興地蹦了起來,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提上裙子就往外跑。 她先去無極殿外打聽了一下,知道宴綏被梁文帝單獨留在了建章宮,便又腳不停歇的往建章宮而去。 門口的徐貴沒有攔她,并且笑臉相迎,像是恭候已久。 嘉回提著一口氣緩緩入內(nèi),等視線逐漸變得清晰,她第一時間看到的便是地上跪著的宴綏。 “阿耶,您這是……”嘉回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梁文帝沒有回答她的話,反問道:“你再告訴阿耶一次,你當真決定好了?” 沒有用帝王的權威,而是以一位父親的口吻,滿含熱忱地開了口。 “之前您也這樣問過兒臣,問我是否真的考慮好了,問我要不要再仔細想想,還問我……”嘉回突然酸了眼睛,“以后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br> “可我想告訴阿耶,宮外一路走來艱辛無比,多少次命懸一線,無數(shù)次坎坷不平,我挨過餓,受過寒,也遇到過被別人欺辱還無力還手的境況,但時刻陪護在我身邊,寧可自己熬著、受著、痛著,也要不顧性命背我出雪地,并且愿意為了我棄武從文,替自己爭取一個前程的人……他早就已經(jīng)在我心里扎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