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會不合身，沒想到穿起來剛剛好。”季氏替嘉回掖緊了領(lǐng)口的衣襟，笑著道：“就這樣吧，先歇息一晚，等明兒一早，我就去找村正商量商量，他是個心善的，定會助你順利回家?！?/br>
    嘉回臉色泛白，因為加了厚衣才稍顯有了血色，她報之一笑，再次福身，道：“多謝阿婆。”

    季氏拍拍她的手，本就慈愛的臉上更添了一份善意，“那你先在這兒坐著，我去廚房弄飯，早間還剩了些白面，晚上剛夠我倆吃碗面，家里就這條件，也沒啥好菜招呼你……”

    “已經(jīng)很好了?！奔位胤次兆∷氖?，柔柔道：“比起在外面餓肚子，這是我能吃到的最好的東西了。”

    “那便好?！奔臼险f完就要離去。

    嘉回立即跟上想要幫忙，但被季氏委婉拒絕，沒法，只好坐在屋里耐心等待。

    等到太陽落了山，季氏才捧著兩口海碗回到屋，她點了一盞蠟燭放到桌上，火苗搖曳，只照亮了兩人身前的一小塊桌椅。

    嘉回看到兩碗熱氣騰騰的手搟面，上面點綴著蔥花和野菜，香味撲鼻，聞著就讓人口齒生津，她把量少的那份換到自己跟前，再往對面碗里多夾了好些面條，借口不餓，想讓老人家吃的溫飽些。

    兩人相對而坐，偶爾說上幾句關(guān)切的話，季氏問嘉回叫什么名字，嘉回則老實說自己在家排行第五，季氏就笑著說叫她五丫頭，嘉回“唔”了一聲點點頭，眉眼彎彎的樣子煞是可愛。

    等到吃完了面，一起收拾完碗筷，嘉回躺在床上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起今日的種種，是她從未有過的人生體驗，嘉回沒有抱怨，反而多了些感激。

    她睜眼掃了一圈這間空蕩的屋子，無不昭示著主人清貧的身份。

    這是一間頗具有讀書人審美的房間，掛了好幾副當朝大儒的臨摹字畫，旁的多余擺件一概沒有，倒是筆墨紙硯和書籍讀物一應(yīng)俱全，嘉回聽季氏說起過她明年即將科考的孫兒，便把這一切自然地歸結(jié)于他的手筆。

    被褥上傳來淡淡的皂角香，嘉回翻了個身卻怎么也睡不著，村里幾乎沒什么娛樂，大家吃過飯就安睡，一時間各處靜悄悄的，偶爾只能聽見幾聲雞鳴狗吠。

    嘉回直到后半夜才入睡，醒來時外頭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屋子里空空如也，嘉回找了一圈，什么人也沒有，猜測季氏已經(jīng)出去，便隨意進廚房看了一眼，遠遠瞧見灶上正煨著一碗小米粥。

    早上喝粥養(yǎng)胃，嘉回感動之余不免生出了一絲愧疚，為了不白喝這碗粥，決定把廚房都打掃一遍。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她根本不會打水，也不會洗碗，思索了一陣，還是打算去院子里喂雞，但剛走近雞圈的柵欄，季氏就挎著竹籃回來了。

    嘉回趕忙迎了上去，還沒開口，就聽她嘆息道：“今兒日子不湊巧，趕上村正出遠門不在家，我跟鄰居打聽了一下，說是上別的鎮(zhèn)子吃酒去了，還不知道這兩天回不回來，你這邊又急，干脆我讓村里的年輕兒郎送你?！?/br>
    沒想到又發(fā)生了如此的情況，嘉回沒得選擇，默默道了聲“好”。

    季氏見她沒有異議，卸下手里的竹籃就要去叫人，可還沒走出院落，就又回頭擺擺手道：“還是算了，那群皮小子我不放心，一個個看你就跟野狼見了大白兔似的，恨不得直撲上去?！?/br>
    “還是等詠兒回來，讓他帶你回去?！彼忉屨f：“詠兒是我的孫兒，年級比你稍大些，人老實，也孝順，就是讀書在外，不常歸家，但只要有空就會回來看我，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等兩天，他回來了與你一起進城?！?/br>
    真是一波三折，嘉回不得不再次留了下來，只是看向季氏，眼里多了些不自在。

    這里的不自在是知道自己又給別人添麻煩后的羞愧，是知道季氏不求回報如此善良待她的感動，也是對于自己什么也不會還要增添季氏負擔的自責(zé)。

    嘉回走到季氏跟前，再次福身一拜，“多謝阿婆，等我來日歸家，定攜千金以報您的收容之恩?！?/br>
    “千金？”季氏嗔怪她一眼：“我難道就是為了圖那幾個銀子，留你是為了有個人說話，你一來我還能解解悶，人老了兒孫都不在身邊，我這老婆子也是孤獨寂寞得很啊?！?/br>
    “你放心，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供你一口吃食還是沒問題的，放心待著就是，往后日子還長，也不急在這么一時?！?/br>
    “多謝……”

    “得了，你也別老是謝來謝去的，要真想為我做些什么，不如就來廚房幫個忙，一會兒還得去給莊稼人送飯?！奔臼洗驍嗨f。

    嘉回點頭如搗蒜，嗯了一聲隨她進了屋。

    季氏忙活著燒菜，嘉回則在灶洞口幫忙加柴，這些她見宴綏做過，多少有些印象。

    從間或的閑聊中，嘉回發(fā)現(xiàn)季氏之前所說的莊稼人并非自己的姻親，而且租賃自家田地的本村人氏。

    嘉回好奇，于是問道：“朝廷已經(jīng)盡可能的劃地入戶，怎么還會有這么多的人家沒有分到田地？”

    “這里頭的門道多了去了?！奔臼蠂@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嘉回眨眨眼睛，還是對此不解。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等的良田就那么多，你想要，那官家老爺也要爭啊。村子里能下地干活的多數(shù)都是男人家，這誰家男人要是死了，留下孤兒寡母又沒了一家之主，運氣好的許是能相安無事，運氣要是不好那田地早被族里人瓜分殆盡了?！奔臼闲煨旖忉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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