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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為查明真相,避免魏卿則等人蓄意接近,兒臣便自作主張把嘉回送離了長安——” 說還未說完,梁文帝直接拍案而起,疾步走到元漾面前,一腳踹到他的肩胛骨上,力道之大,毫不留情,逼得元漾受不住打擊,一個趔趄被踹翻在地。 “朕看你是活膩了,這么大的事情都敢自己做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你把朕至于何地!你眼里還有沒有律法!” 一連幾個質問,把元漾吼得幾乎沒有還嘴之力。 好不容易緩過神,捂著疼痛難忍的肩膀,元漾開始自顧解釋:“兒臣知道此事不對,可事關嘉回的終身大事,便由不得兒臣多想。她留在長安一日,背負著的婚姻枷鎖就多一日,且兒臣還沒有查明魏卿則是否真的別有居心,倘若不小心暴露,惹得他狗急跳墻,以嘉回性命相威脅,那便是后悔都來不及了,阿耶!” “此次計劃,嘉回早就知曉,也是她最先告訴兒臣自己不愿意下嫁給魏卿則,要不然兒臣也不會鋌而走險,故意放她出宮。這等違抗圣旨,一不小心還要掉腦袋的大事,兒臣便是有滔天的本事也不敢自行決斷。” “你當然敢,你本事大得很,仗著朕的寵愛肆無忌憚,平日里把誰都不放在眼里,朕是念極先皇后的臉面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你收拾爛攤子,不然你當真以為朕不會治你的罪!” 罵也罵了,梁文帝這才記起來正事,嗤笑一聲,道:“說吧,還有誰?朕不信單憑你們兄妹兩人就能完成這么大的計劃來?!?/br> 沒有大發(fā)雷霆喊御林軍捉他回去,說明梁文帝也是存了一點愛護的心思,元漾松了口氣,緩緩道:“并無太多人知曉,兒臣,嘉回,太子妃以及御史臺的姜大人,因為顧及到公主的名聲,對外也只說她是在善興寺為國祈福,故而百姓一概不知。” 他頭垂得很低,拱手行禮時,左臂因為肩膀劇烈的疼痛只抬了一半,整個人顯得又可憐又滑稽。 但梁文帝卻不吃這一套,聽他一口一個顧及嘉回的名聲,剛憋下去的氣忽得又躥上來,猛得再往元漾肩頭踹去,接著怒斥道:“你還知道顧及你meimei的名聲,任由她獨自在外就是你想到的好辦法?無知小兒,堪能做人兄長!” 天子一怒,往往伏尸百萬,可梁文帝不欲就此發(fā)火,只是來回踱步,吼道:“現在人在何處?還不趕緊派人去找!” 元漾渾身已然沒了力氣,艱難從地上爬起,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人就在藍閣老嫡孫藍緒所就任的江寧郡內,藍緒與姜文修是舊識,有他在,定不會讓人誤傷嘉回一分一毫。” 本以為元漾最多把人送到長安城外莊子里,卻沒想他有那么大的能耐還把人弄到江南去,梁文帝不知該說他厲害,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隨心所欲都不被發(fā)現,還是該說他愚蠢,明知天高路遠還要硬把人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去,不出事還好,可一旦出事,那便是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梁文帝怒瞪著這個親自栽培了二十年的兒子,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他伸指對著元漾虛虛點了點,咬著牙,恨鐵不成鋼道:“嘉回跟著胡鬧也就罷了,連你也跟著她一起胡鬧,朕從前教給你的大道理,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是要把朕氣死,好來繼承朕的皇位!” “兒臣不敢。”元漾誠惶誠恐道。 “你還犟!”梁文帝反手就是一巴掌,但這手掌還沒甩到元漾臉上,他就突然怒火攻心,一口氣提不上來,捂著胸口往后栽去。 “阿耶!”元漾見狀急忙上前攙扶,一邊替梁文帝順氣一邊嘴里道盡了好話:“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您要打要罰兒臣絕無一句怨言,可您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兒臣便是萬死也難逃其咎。” 梁文帝緊緊攥住元漾的手腕,目光像是刀子一樣死死盯在他的臉上,喉嚨因為吐氣不暢,只能發(fā)出哧哧的吼聲:“你這個逆子!” 半晌,他佛開元漾的手,兀自往龍椅走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翊王的事他暫且先放著,但嘉回必須得盡快接回來,他需得擬好折子,派欽差立刻前往江寧。 元漾害怕梁文帝這股一言不發(fā)的樣子,那比罵他還要難受。 但轉念又想到嘉回臨走前差人交由自己的書信,忙在懷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來雙手奉到梁文帝面前,顫巍巍道:“阿耶,嘉回離開時特意留下一封信,要兒臣選個合適的日子拿給您,現下時機正好,不如您親自拆開看看?” 元漾雙手端得板板正正,梁文帝覷他一眼,扯過信件自行閱讀起來。 嘉回用最簡短的語句道明了自己這半年多以來夢中發(fā)生的所有怪事,不但涉及她的婚事,還牽連到以太子為首的一眾朝臣。 她對此惶恐不安,夜不能寐,因此不得不與兄長商議,暫時離宮,躲避婚約,又把夢中所有線索一并留了下來,以此方便助力兄長打探消息。 嘉回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自己身上,最后還真情實意地懇求圣上不要怪罪他人,等來日回宮,她必定親自磕頭認錯。 不過數百字的幾頁信紙,梁文帝讀完已是驚得手心冒汗,倘若元漾方才沒有向他匯報翊王一黨的狼子野心,他或許對此還有些存疑,可如今證據擺在面前,再加上嘉回的這什么傳奇夢境,讓他不得不開始思考一切前因后果是否真的如信中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