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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談怎么說?”徐燕萍臉色稍霽,“他學這個專業(yè)的,有沒有幫你把把關?” “他給了很多建議,”她還是決定挪到床頭靠著,“還介紹了不少關系。” “他沒有反對???”徐燕萍還是難掩憂愁,畢竟她先夫付出一條生命,也才賠償20萬。 “沒什么好反對的……”應該說反對沒成功。 “我也不懂你們開公司這些,”徐燕萍哀嘆,“我覺得學生還是好好讀書?!?/br> “不會影響學習的,”她強調,她可答應過他,“媽,其實我總感覺,這20多萬來得太快了,好像不是自己的錢,不花出去我心不安?!?/br> 這里面總蘊涵談韻之一部分施與,并不完全是勞務所得。 徐燕萍手背窩進另一邊掌心,習慣性仰頭望天長嘆,卻發(fā)現只能對著天花板。 “我拿著那20萬也覺得不自在,你說我窮了大半輩子,天上突然掉大餅,不愁吃喝了,我總感覺老天要收走我的一些什么——” “媽——”徐方亭打斷她,“你想這種不吉利的事干什么,你看像談韻之一個月躺著什么都不干,也能有20萬,人家可沒想著要付出什么代價。” “那不同,”徐燕萍說,“說不定人家投胎的時候非常努力呢。” “那么玄學……”她拉過裝圍巾的袋子,“你以前織毛衣不是很厲害嗎,你看看我這怎么樣?” “以前那是以前,現在成衣那么多,誰還會自己織啊,”徐燕萍目光卻是跟過來,欠身摸一摸,展一展,“哎喲,羊毛啊,這料子好,針法也還可以??椀倪@是圍巾嗎?沁南的冬天也用不上啊?!?/br> “媽,”徐方亭下意識緩一口氣,說出打了幾遍的腹稿,“我寒假不回仙姬坡了,談韻之叫我去他那邊。” “嗯?他回來了?”徐燕萍還未察覺異常,“現在在哪工作了?” 徐方亭說:“還在美國?!?/br> 徐燕萍坐直了盯著她:“你要去美國找他?” “對,”她不自覺握著圍巾和毛衣針,“機票已經買好了,21號走。” 徐燕萍挪開膝蓋,側過身冷笑道:“你機票都買好了,還跟我說干什么呢?!?/br> “我這不是……”她再次意識到臭脾氣跟母親越來越相似,很少能溫柔,“告訴你一聲,讓你知道我去處。” “他怎么不回來?”徐燕萍梗著脖子說,“讓你一個人跑那么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語言還不怎么通……” “他們放假跟我們不同,沒有時間啊,”徐方亭急切解釋道,“你就當我過去旅游,寒假結束就回來了?!?/br> “人家把你賣在那邊都沒人知道!”徐燕萍往嚴重里說,“我覺得,女孩子家最好還是不要那么主動,人家容易看輕你,懂嗎?男的都那樣……” “他夏天那會也回來看我了啊……” “人家那是看小孩,是看你嗎?”徐燕萍依舊一臉拒斥,“你自己想想?!?/br> “那你也跟韓叔回過湖南老家,我去美國看一下他怎么就不行?” 她無可辯駁,只能反擊,下意識捶一下雙手,沒料到握著毛衣針,竟把圍巾擼了出來,手忙腳亂撈回,卻跟拉紙巾筒一樣,拉脫了好幾行毛線。 她急紅了眼,雙手把所有東西鏟回來。她從未試過脫針,毛線又是她能做到最細的一號,孔眼密密麻麻,上下兩行幾乎重合。 她憋著嘴,低頭一針一針地把線孔挑回來,有時不小心漏了一針,有時撐開圍巾的力氣太大,又松脫一行。 徐方亭煩不勝煩,幾欲掉淚。 徐燕萍看了她好一會,伸過手:“拿來,我?guī)湍闾?,你這樣子要挑到什么時候?” “你眼睛還看得清嗎?”徐方亭猶豫著捧給她,徐燕萍27歲生的她,今年也50了。 徐燕萍冷笑道:“鹽花撒鍋里我還能看得清呢,小看我?!?/br> 東西搬到臺燈底下,徐燕萍補救返工的效率果然比她高,全部穿好針,還就著她的花樣織了兩行。 “這不就行了嗎?” 氣氛有所緩解,若不是剛才爭論,徐方亭還想恭維她兩句,但現在沉默便是她的倔強。 徐燕萍便只能打破沉默,沒話找話道:“這織了給他的?” “是啊,”徐方亭說,“我在這邊又用不上。” 徐燕萍抬起毛衣針端詳,藏藍底色上,一端還織了黃色的“——ZZ——”,手藝跟她的一脈相承,線頭隱藏,宛如機打。 “怎么不見你給我織一條?” 徐方亭愣了一下:“我給你買羽絨服了呀,還給那誰也買了?!?/br> 徐燕萍干巴巴一笑,把東西還給她。 徐方亭默默繼續(xù)織了一會,再往這一端織一條黃線和一只小貓頭便大功告成。 徐燕萍默默觀摩一陣,回去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布滿折痕的塑封袋,里面是好幾個牛皮紙小方包,跟舊式藥片紙包一樣。 “吃什么藥?”徐方亭偶然抬頭便捕捉到這一幕。 徐燕萍掏出一包放到她的床邊桌上:“仙姬坡的細土,出外面水土不服就開一包煮了吃,煮水喝也行,放粥里也行?!?/br> 徐方亭忘記挑針壓線,僵住雙手看了一眼:“土還能吃???” “這是土方子,你懂不懂,”徐燕萍認真道,“以前我去湖南打工,你外婆都給我裝一包,吃了就不會想家想到難受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