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衡給他抽了雙筷子，臉上滿是期待。

    【爺餓了】

    【請問遙遠(yuǎn)的海洋星能訂到牛rou面外賣嗎 淚】

    【訂到了也是機(jī)器做的 嗚嗚】

    蔣星捧起湯碗，笑說：謝謝，我不客氣了。

    青稞面條偏硬，在湯里久泡也不軟坨，反而吸滿牛rou湯的咸鮮，一點微辣則壓下牛骨油膩。

    鹿衡趁他吃面時切了放涼的牛rou，拌上簡單的生辣椒和醬油，面上撒一點香油。厚厚的一大片堆成小山，看著就食指大動。

    蔣星很撐，耐不住誘惑又勉強(qiáng)吃了兩大片涼拌牦牛rou，毫不吝惜贊美：太好吃了。外面那些店真該和你們倆學(xué)學(xué)。

    鹿衡不太好意思，筷子把牛rou戳成碎塊。

    蔣星喝了口牛rou湯，嘆息道：我不想走了，回學(xué)校那過的是什么日子啊。

    不走了嗎？鹿衡眼睛亮起來，盤算著晚上給蔣星做點更好吃的東西。

    牛棒骨上的rou已經(jīng)熬化了，蔣星用筷子戳出骨髓，入口燙得他直吐舌頭，高脂高蛋白的滑嫩膠質(zhì)配著湯汁，能鮮得外頭的美食評論家跳腳。

    【小鹿能喂飽星星 ＋10分】

    【各種意義上的！】

    【糟糕，他在我這兒的評分超過前面幾位了】

    一頓飯吃得通身舒暢，多少煩惱都拋之腦后。

    蔣星問：你哥哥呢？

    看青年意思是在店里。

    幫著鹿衡收拾好東西，蔣星拎上相機(jī)跟他一起去找鹿啟明。

    好歹是個掛名攝影師嘛。

    店內(nèi)冷冷清清，沒了民宿訂單，本地那幾十戶居民對空調(diào)的需求實在小得可憐。

    鹿啟明正在柜臺后對賬，蔣星喝著蜂蜜茶，好奇道：平時沒生意的話做什么呢？

    小衡守店，我偶爾去幫人拉貨。鹿啟明道，家里還有幾百只羊，找一些不愿意離開鎮(zhèn)子的年輕人養(yǎng)著。

    幾百只！

    蔣星眨眨眼，突然想起鹿啟明巨帥的那輛猛禽皮卡。那可不是便宜貨。

    本地小富豪了屬于是?？照{(diào)店完全就是開設(shè)便民服務(wù)嘛。

    對完賬，鹿啟明起身披上防風(fēng)外套，去拍照？

    嗯，我自己去就行。蔣星擺擺手，笑說，已經(jīng)耽誤你們好久了。

    鹿衡眼巴巴地看著他，想說自己有空?？上Y星背對著，完全錯過。

    不過確實，只要他哥在場，蔣星往往都是面對著他哥。

    沒法說話，蔣星應(yīng)該覺得和他交流很費勁吧。

    青年心情忽然低落下去。

    鹿啟明：你不認(rèn)識路，容易開錯。

    他瞥一眼青年手機(jī)，高原上最不能相信電子產(chǎn)品。

    鹿衡被他留下來看店，蔣星推脫不過，只好跟著鹿啟明往外走。

    不過臨走前他沒忘了回頭和鹿衡打個招呼，拜，一會兒就回來。

    漂亮年輕人的笑容一晃而過，快步走到鹿啟明身邊，興致勃勃地說著想去的地方。

    手下一聲紙張裂開的撕拉，鹿衡低頭，筆尖把紙都戳破了。

    大片胡亂畫下的黑色線條，簡直就是他內(nèi)心的真實寫照。

    鹿啟明開車很穩(wěn)，蔣星搖下一點車窗，暮春的風(fēng)帶著青草與陽光的芬芳。

    先去哪？

    蔣星：達(dá)瓦措吧，昨天都沒有好好拍照。

    鹿啟明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蔣星認(rèn)識才剛整一天。

    昨天他跟著越野車，只當(dāng)對方是個普通游客，可超車時隨意扭頭的一瞥，莫名讓他踩了剎車。

    他想，與蔣星搭話應(yīng)該是近幾年他最好的決定。

    鹿啟明道：游客喜歡騎馬環(huán)湖，你要嗎？

    騎馬？蔣星眼睛亮起來，可以嗎？去哪里有租？

    不用租。

    鹿啟明對金錢向來平平，這會兒卻突然慶幸自己不是個窮酸鎮(zhèn)民，否則還得讓蔣星去坐那些一兩年都難得洗一回的馬鞍。

    蔣星不該那樣。他就該被人捧著，為他奉上最好的一切。

    牧場里有，我們先去那邊？

    好啊。

    車輛拐道去了牧場，蔣星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傍晚看見的羊群居然就是鹿啟明的，當(dāng)即笑起來：我算不算傍上大款了？

    鹿啟明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蔣星開心，他也忍不住笑起來。

    嗯。

    蔣星笑得坐不直，手臂撐在車窗框上，望著鹿啟明的眼中滿是喜愛。

    喜愛。

    鹿啟明為這發(fā)現(xiàn)心間震顫。

    守牧場的是個清瘦小伙，見了鹿啟明立刻下馬問好。

    鹿啟明喊小伙子去挑馬。

    要母馬，溫順的。

    小伙不解地?fù)蠐项^，他雇主一向只愛他那匹脾氣乖張的黑馬，怎么今天轉(zhuǎn)了性。

    等皮卡停下，蔣星跳下副駕駛，小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外頭來的人啊，那就不奇怪了。不過雇主什么時候也開始做租馬的生意了？

    蔣星拍了許多羊群的照片，草場上還有黑白花的牦牛，頭上的毛長得遮住了眼睛，慢吞吞吃草。

    牛也可以騎嗎？蔣星興奮道，我看網(wǎng)上攻略有在湖邊騎著牦牛拍照的。

    鹿啟明頷首：嗯，二百一次。三分鐘。

    這么貴？蔣星笑起來，從懷里拿出錢夾，玩鬧般扔給鹿啟明，那我包一頭。

    鹿啟明眼疾手快，在空中攔下錢夾，里頭飄落一張照片。

    兩人同時蹲下去，鹿啟明頓了頓，照片畢竟屬于私人物品，還是讓蔣星自己撿合適。

    但他無意中看清了上面的人。

    是一張寶麗來照片。

    蔣星正對著鏡頭許愿吹蠟燭，身邊坐著一只邊牧。他神情生動，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照片里走出來。

    還有一位清俊的年輕人，脊背挺直，眉眼堅毅，有很重的軍隊服役痕跡。

    那人手臂搭在蔣星肩頭，是個充滿占有意味的動作。

    不會是兄弟。鹿啟明篤定。

    照片很快被蔣星撿起來塞進(jìn)錢夾。

    鹿啟明竭力忘掉剛才的照片，想騎牦牛？

    真的可以?。?/br>
    嗯。

    鹿啟明帶著他找上那頭黑白花牦牛，它黑圓的大眼睛無辜轉(zhuǎn)動，不明白兩個人類想做什么。

    蔣星躲在鹿啟明身后：它不會頂我吧。

    不會。鹿啟明柔和地拍撫牛頭，很熟悉如何與它們相處。

    與紀(jì)錄片里爭強(qiáng)斗狠的龐然大物簡直兩個物種。

    牦牛比馬矮不了多少，脊背寬厚，沒有腳蹬上不去。

    蔣星把相機(jī)掛在脖子上，對鹿啟明張開雙臂，笑說：幫幫忙。

    身體輕松騰空，蔣星本能抱緊了對方，很快他就被側(cè)著放在了牦牛背上。

    輕飄飄的蔣星對它跟只鳥也沒什么區(qū)別，牦牛無趣地低下頭咀嚼青草。

    蔣星不敢動，怕牛生氣把他甩下去，只敢輕輕撫摸身下毛發(fā)。

    粗質(zhì)的長毛很有特點，讓他想起長輩家里的牦牛尾撣子。

    鹿啟明見他身體僵硬，竟然用手臂托起蔣星的膝彎，不用怕。

    這姿勢有點羞恥，像是照顧沒長大的小孩兒一樣。

    蔣星臉頰透出淡粉，扶住他肩膀，可以了，我不怕。

    牦牛甩甩頭，連帶著脊背晃動，蔣星瞬間嚇趴了，往下滑去。

    被鹿啟明抱了滿懷。

    蔣星揪著鹿啟明領(lǐng)口，他以為只有漫畫電影里頭才有這種被人單手抱著膝彎的姿勢。

    沒想到在自己身上實現(xiàn)了。

    牦牛搖著尾巴踱步離開。兩人誰都沒動，還是放羊小伙牽著馬過來打破沉默。

    蔣星連忙跳下去，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謝謝。

    鹿啟明沒說什么，只讓他去看看馬，合不合心意。

    黑馬看見主人，鼻子里噴氣，呲出一口大牙花子。

    雪白的小母馬安靜地看著蔣星，黑眸濕潤，背上披著游客喜歡的紅藍(lán)色毛毯，上頭是一塊保養(yǎng)良好的皮質(zhì)馬鞍。

    馬比牦牛好駕馭多了，蔣星以前和樊夜騎過馬，不過現(xiàn)在嘛

    他望向鹿啟明，有些羞澀：我不會。

    我來。鹿啟明揮退想要幫忙的小伙，托著蔣星送他上去，放松。她會跟著我，你坐穩(wěn)就可以。

    最開始蔣星還有些緊張，但小白馬感受到了，竟主動放緩腳步，悠然漫步。

    等到放松，蔣星才感受到拂面清風(fēng)，以及開闊到仿佛沒有盡頭的原野天地。

    蔣星拍了遠(yuǎn)處的雪山和湖，鹿啟明駕馬在他身側(cè)，單手握著韁繩，凝望著他。

    很美。蔣星輕聲嘆道，怕驚擾自然。

    鹿啟明：是的。

    很美。

    *

    俞沉請了一周假，天光剛明便來到機(jī)場。

    司機(jī)正把票證遞給他，俞少爺，從照片來看蔣星應(yīng)該在高原上的這個小鎮(zhèn)，居民很少，您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從機(jī)場駕車過去要三天時間，人我都安排好了。司機(jī)遲疑片刻，問：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他的兒子為了個花心濫情的年輕人橫跨地圖。

    俞沉翻動手中證件，冷淡道：不用告訴他。

    司機(jī)：明白。

    俞沉一夜沒睡著，眼白里有些淡紅血絲。

    蔣星的話如此直白，又刻骨傷人。

    他和對方相遇在偶然的一次學(xué)院聯(lián)誼上，當(dāng)時蔣星還和聶雪凡攪在一塊兒。

    俞沉聽說過那個瘋子，精力旺盛到幾乎每場比賽都起沖突動手，不過也為他們在外贏下了許多獎項。

    可真見了聶雪凡，他只覺得對方像條已經(jīng)馴好的烈犬，心里眼里都只有他的主人。

    俞沉視線流連，下一秒，便對上了蔣星含笑的眼睛。

    蔣星瞥他一眼，很快轉(zhuǎn)回視線，偷偷把一塊蛋糕塞進(jìn)聶雪凡嘴里。

    人多眼雜，聶雪凡只能握著蔣星的手，若有似無地親吻一下，其他同學(xué)包圍很快包圍上來。

    那兩人被迫分開，蔣星卻又看向俞沉，對他眨眨眼。

    俞沉捏扁了紙杯。

    無論蔣星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聶雪凡那個瘋子很快就把他弄丟了，整日失魂落魄，天天打架斗毆，成了醫(yī)務(wù)室?？?。

    俞沉本來已經(jīng)忘了，但他那天去買創(chuàng)可貼又看見聶雪凡，忽然就想起了蔣星。

    空窗期的蔣星。

    蔣星和聶分手后一門心思學(xué)習(xí)。俞沉在圖書館的電腦區(qū)找到了他。

    他戴上了防藍(lán)光的黑框眼鏡。冬季的圖書館還沒有供暖，厚厚的棕色羊毛圍巾擋住了他下半張臉，柔軟可欺的樣子。

    俞沉出手，然后得手。

    蔣星欣然接受，然后灑然抽身。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俞沉而已。他看著舷窗，露出譏諷笑意。當(dāng)然，還有另外三個人。

    不過他們顯然還不知道蔣星溜走了。俞沉希望他們知道的時候，蔣星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身邊，

    *

    蔣星并不意外又碰到了昨天的小旅行團(tuán)。鎮(zhèn)子就這么大，除了達(dá)瓦措實在沒什么去處。

    他們乘小巴到湖邊，正笑鬧著拍照，而與蔣星搭過話的男生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獨自坐在外圍的石灘上。

    鹿啟明：要過去嗎？

    不了，也不是那么熟

    誰知那男生聽見馬蹄聲，居然抬頭喊他：蔣星！

    這一喊，周圍的女生也看了過來。

    對方一路小跑，問：你哪兒租的馬??？

    不是租的。

    男生遲疑地看了看鹿啟明，表情有點不妙，蔣星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輕夾馬腹，小白馬靠近男生，蔣星俯身道：你不準(zhǔn)備好，自然有別人跟上咯。

    男生臉色暴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太

    他怎么都說不出口，那些不堪入耳的詞匯根本與蔣星不搭邊。

    蔣星只是太耀眼了，就像所有星星都圍著月亮打轉(zhuǎn)。

    不跟你說了。

    蔣星無趣地坐直身體，作勢要離開。

    男生熱血上頭，道：俞沉?xí)逃?xùn)你的！

    蔣星：？小朋友你在說什么

    他撲哧笑了出來，俞沉？好啊。讓他來。

    看看是他厲害蔣星調(diào)轉(zhuǎn)馬頭，笑著看向鹿啟明，還是我新朋友厲害。

    男生很怵面無表情的鹿啟明，跌跌撞撞地跑回大部隊，小心觀察著蔣星。

    那個沉默的本地人與蔣星靠得很近，兩人輕聲密語，蔣星的態(tài)度不知道比對待他的時候好到哪兒去了。

    蔣星照片拍了不少，鹿啟明提議回鎮(zhèn)上逛逛集市。就在他們昨天去的步行街。

    蔣星很快明白為什么那里格外繁華。步行街深處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廟，許多虔誠的教徒正在門口祈禱。

    鹿啟明：進(jìn)去看看？

    不了，蔣星搖頭調(diào)侃道，我六根不凈，平白惹菩薩生氣。

    就身后那堆桃花債，夠得人家笑話。

    有鹿啟明做向?qū)?，一路逛下來相?dāng)舒服。

    這家店怎么樣？蔣星眼饞玻璃柜里漂亮的雞血藤鐲子和綠松石，去看看嘛。

    鹿啟明頷首。

    老板見了他，頗感驚奇，啟明？這是？

    我朋友。

    鹿啟明這么一說，老板嘖了聲，從柜子底下重新拿了盤小玩意兒上來，選這些。

    蔣星悄悄勾鹿啟明手心，老板全看在眼里。

    好家伙，他算知道鹿啟明怎么突然轉(zhuǎn)性往人多的地方跑了。

    鹿啟明：選你喜歡的。

    總不能你給我買吧？蔣星笑說，挑了顆綠松石，它像個趴著的小狗，適合編作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