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噗嗤是劍捅入肌體的聲音。 血液猛地飚射出來,云玨這一劍,居然是正中謝翊的心臟的。 孟婆眼里出現(xiàn)癲狂地暴怒神色,他根本沒想到這個被他誤認為闖進黃金臺的刺客居然是天帝的小兒子,那個攜帶了整個天界最珍貴仙器的云玨。 而云玨這個驕矜的少帝竟然這么的莽撞,一擊阻擋后,竟然借著仙器爆炸的瞬間,定要殺死謝翊。 云玨現(xiàn)在是必須死了。 南鏡能感到南靈珠的恐慌和茫然,那一瞬間,南靈珠快速地沖了下去,他擋在了云玨的面前,承受了郁安晏致命地一擊。 疼,非常疼。 南鏡只是在南靈珠的身體里,都感受到了刻骨的疼痛,是那種快要碎裂的疼,而南靈珠確實是碎裂了,南靈珠本來就是一顆靈珠,他擋下這一擊的左手臂迅速地碎成了一塊塊,落在地上,灰飛煙滅了。 云玨昏了過去。 南鏡感受到南靈珠茫然看了眼云玨這個昏過去的傻子,然后南靈珠吐著血虛弱地說:別殺他,別殺云玨。 郁安晏冷笑出聲,挽起自己紅金珠鏈的傘,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南靈珠,冷怒道:給我滾開!我懶得殺無關之人,但你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殺! 黃金臺上一片寂靜,天界那群廢物神仙在這個時候雖然來了,卻沒有一個神仙敢吭聲,他們甚至連聯(lián)系天帝過來的心思都不敢有,云玨居然惹出了這么大的禍事,這下徹底完了,每個神仙都是這么想的。 南鏡聽到曾經(jīng)的自己,那顆只是靈珠的南靈珠低著頭,幾乎把額頭抵到黃金臺冰涼的地面上,低聲對孟婆說:我可以修補鬼帝的心臟,我是靈珠,世間最精純的靈氣匯聚于我,我能修補心臟,讓我修補 孟婆愣了下,瞇了瞇眼,認真打量著南靈珠,似是在考量南靈珠這話的真假。 南靈珠喃喃到:讓我修補,別殺他, 別殺他 南靈珠好似只知道這么兩句話,他反反復復翻來覆去地說,內(nèi)心是一片茫然和空白,他顫抖著肩膀,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南鏡感受到一股難受的情緒在自己的心口橫沖直撞。 南靈珠在難過,可是南鏡清楚,當時的自己,當時的南靈珠,懵懂到連自己在難過都不知道。 因為南靈珠只是一顆靈珠,他什么都不懂。 整個黃金臺上,已經(jīng)經(jīng)歷人間世事的南鏡清醒地想,這整個黃金臺上,明明最有感情最傻最執(zhí)著的是南靈珠,可是這里所有面目模糊的神仙都只是把南靈珠當個物件。 紛紛灑灑的金黃色桂花從空中飄落,其實黃金臺之所以叫黃金臺,不是因為這里堆滿了黃金,只是因為黃金臺上種滿了桂花,這是由靈氣蘊養(yǎng)的桂花樹,每顆桂花樹都是靈氣和怨氣運轉的樞紐,洋洋灑灑金黃的桂花落下來,形似黃金。 建造黃金臺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鬼帝,不知道多少任前的鬼帝最終選擇桂花樹作為承載體,是因為那任鬼帝有無數(shù)懷念的故人。 于是有人猜測謝翊如此鐘愛黃金臺,是不是因為他也有無數(shù)想要懷念的故人呢?譬如謝翊那位教他習劍,后來卻死在怨氣折磨中魂飛魄散的前任鬼帝。 在這一片死寂中,南靈珠的額頭抵在黃金臺的地面上,他青澀甚至還在微微顫抖的背上已經(jīng)堆了一層薄薄的桂花,在高位上的謝翊緩緩睜開了眼,他走到南靈珠的面前,那是一雙玄色的戰(zhàn)靴,南靈珠微微抬頭,他能看到謝翊蹲下了身體。 鬼帝謝翊,可身化盔甲,多數(shù)時候的著裝是以鱗片化作的裝束,黑色的仿若黑玉的鱗片的裝束覆蓋在謝翊的身上,謝翊伸手抬起了南靈珠的臉,南鏡透過南靈珠的瞳孔看到了謝翊的臉。 在那個雨夜,南鏡以為自己是第一見到謝翊,但其實早在百年前,作為南靈珠的南鏡,已經(jīng)見過了謝翊。 光潔完美的額頭下,那雙看著毫無情感的桃花眼直視著南靈珠,這雙在南鏡眼里總是潮濕的意味不明的泛著水光的桃花眼,此時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冷漠和鋒銳,南鏡注意到在謝翊的喉結下方有塊三角質(zhì)地的金色的閃動,卡在脖頸那里,充滿了危險的預兆。 南靈珠根本無暇在意這些,他喃喃道:我能修補心臟,我能 即使修補心臟你會耗空自身,這樣,你也要嗎?謝翊的嗓音帶著溫柔的涼感。 天界那群廢物神仙聽到這句問話齊齊看向南靈珠,很快,一接觸到南靈珠旁邊的謝翊,他們就立刻嚇得眼神亂飛,根本再也不敢看南靈珠和謝翊一眼。 我要。 南鏡聽到自己斬釘截鐵地這么回答。 謝翊斂下墨玉一樣的眸子,他其實現(xiàn)在的姿勢是半蹲著的,高度和南靈珠齊平,南鏡突然對謝翊有了一絲微妙的好感。 這偌大的黃金臺上,那群廢物神仙把南靈珠當做能夠救云玨讓他們免受責難的物件,郁安晏和他身后那群地界的守衛(wèi)把南靈珠看做一顆能修補心臟的靈珠。 但是謝翊真的好似在把,南靈珠當做人來看的。 這樣么,謝翊突然漫不經(jīng)心的溫聲問南靈珠:你叫什么名字? 南靈珠頓了頓,南鏡感覺自己地心口漫上一股莫名酸澀的情緒,只是一瞬間,很快就消失了,南靈珠眼神空茫一瞬,張口啊了下,看向謝翊一字一頓地說:我叫南鏡,字靈珠。 滿黃金臺被洋洋灑灑的桂花堆滿了,謝翊伸手拉起南靈珠,轉身背手一揮,散著金光的桂花旋轉飛舞又化作粉末消失,謝翊淡聲道:既然這樣,我允了你來修補心臟。 跟上來吧。 南靈珠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很快跌跌撞撞地踩著發(fā)麻的雙腿跟上了謝翊。 自此,南靈珠就守在了黃金臺,他再也沒出過寶孤海,謝翊來時,他便給謝翊修補心臟,謝翊有事不在的時候,南靈珠會去寶孤海的瀕臨人界的地方看這些人在做什么,有時候他會跟一些人學一些東西。 比如做桂花蜜糖,南靈珠喜歡喝這種甜絲絲的東西,就會想要學著做。 謝翊根本不拘束他,他說過南靈珠要是想出寶孤海也不要阻攔,剛開始南靈珠不想出去,他怕謝翊心臟沒修不好自己就出去,會發(fā)生不好的狀況,后來南靈珠是出不去了。 南靈珠為了修補謝翊的心臟損耗了太多的靈氣,南靈珠變得虛弱起來,他沒辦法再南渡寶孤海去人界,也沒有靈氣支撐他上天界了,地界全是怨氣,南靈珠更別說去了。 他被困在了寶孤海,但南靈珠也覺得沒什么不好的。 南靈珠漸漸和來來往往的地界鬼神熟悉起來,首先就是常出入寶孤海的孟婆郁安晏,郁安晏算是除了謝翊最強的鬼神,他脾氣暴躁,地界的鬼神全都怕他,郁安晏看不慣南靈珠一幅死腦筋的樣子,總是跑來招惹南靈珠。 有次郁安晏得了個消息,特意帶著一身殺伐之氣跑來南靈珠的跟前說:你知道吧,你護著的那個云玨少帝跟天帝大鬧了三場,被打了頓后消停了,據(jù)說再也沒提過你的名字。 郁安晏冷笑道:你為了他付出一切,他挨頓打就可以放棄你。 對于郁安晏來說,天界那群虛偽又廢物把怨氣一直往下壓,導致了不少鬼神魂飛魄散的神仙,都罪該萬死。 南靈珠聽到這話無所謂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后離去。 卻被郁安晏攔住,郁安晏極端地看著南靈珠,眼尾那顆紅色的淚痣憤怒地跳動,他冷冷嗤笑道:南靈珠,你不過一顆靈珠,真是生來不懂愛恨。 南鏡感到南靈珠心底刺痛了一下,即使是顆靈珠,也是會疼的啊。 郁安晏。冷漠帶著潮意的聲音傳來,郁安晏看著南鏡尖銳的眼神一頓,他眼尾的紅色淚痣跳了跳,看著南靈珠的表情,甩下一聲對不起迅速離開了。 漫天的桂花下,謝翊從黑暗處走來,他的衣裝上還帶著血跡,一股潮濕的腥味,又夾雜著細細甜絲絲的桂花香,南鏡借著曾經(jīng)的自己的眼,看著謝翊,一段時間不見,謝翊好像更虛弱了。 外面的局勢已經(jīng)緊張到一觸即發(fā)了,即使南靈珠一直呆在寶孤海,也能感覺到天地大戰(zhàn)馬上要來的氣息。 謝翊走近一點,在距離南靈珠一射之地的地方停住,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下次要是郁安晏再來惹你,直接打回去,我會吩咐他不還手。 南鏡心想你的吩咐郁安晏可不一定聽。 這次南靈珠以為謝翊是來修補心臟的,南鏡也是這么以為的,但謝翊沒有,他只是坐在黃金臺的最高處,給南靈珠溫了一壺酒,坐在夜風中等到天明,就匆匆離開了。 南鏡其實很想問謝翊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故人,但南靈珠不開口,他就沒法開口。 很快,天地大戰(zhàn)的消息傳來,剛開始寶孤海沒受什么影響,謝翊有時候回來黃金臺議事,他從來不會避著南靈珠,當然南靈珠也不會刻意去聽。 郁安晏自那夜后對南靈珠收斂了很多,郁安晏有時途徑寶孤海的時候會帶一些人界的小玩意兒給南靈珠,一般給了就走,從來不多說話,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歉意。 大概一年后,謝翊渾身是血的回到黃金臺的時候,從謝翊心口涌出來的血,打濕了一片散落在地的桂花,南靈珠難得有些慌張,南靈珠知道謝翊心口的傷并沒有好全,但是南靈珠沒想到,正是這個弱點,倒是天界的神仙對準謝翊的弱點擊打。 南靈珠想用靈氣去救謝翊,但是謝翊的心口像是一個空洞,怎么都填不滿。 不要再渡給我靈氣了。謝翊直接推擋了南靈珠,謝翊的眸子漫不經(jīng)心抬起,他看到南靈珠有些慌張的神情,倒是覺得有些新奇,謝翊作為鬼帝,有很多人想他死,他也掌管著很多人的死,但從來沒有人執(zhí)拗地想要他活。 明明是很多神仙嘴里的靈珠而已。 謝翊坐起身,絲毫不在意心口上的傷,他淡聲對南靈珠說:沒事,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 既然是謝翊說的,那就一定是真的,因為謝翊做了件頗為極端的事,他一劍斬斷了昆侖,直接讓天界炸開一個洞,所有的靈氣全部落入了人界,這場鬼神大戰(zhàn)結束了。 天界除了些小世家,神仙都死得差不多了,當然地界也好不到哪里去,郁安晏死在了最后的大戰(zhàn)里,魂魄好像是轉生了,可是連轉生道都出問題的情況下,哪里能知道郁安晏是不是真的轉生了。 南靈珠后來從別人的嘴里知道,那個驕矜的少帝云玨死了父親和哥哥,云玨自己也受盡烈火焚身之苦才借著朱雀之身活了下來,成了新任的天帝。 但是這些和南靈珠都不相干了,在漫長地耗盡自己的靈氣的過程中,南靈珠已經(jīng)非常虛弱了。 有天,寶孤海難得下了一場大雨,因為靈氣和怨氣的中轉變少,寶孤海上的桂花也變少了,那天雨下得大,可能是恰好靈氣也多了些,難得整個寶孤海都飄著桂花。 寶孤海這個處于塵世之外的天地兩界中轉的島嶼,那天籠罩在金燦燦的桂花和紛飛的雨絲。 云玨挑了這么個日子闖上了黃金臺,天界的神仙死得差不多了,云玨與其說還活著,不如說是瘋了般的活著。 然后,云玨闖上了黃金臺的最高處,卻只看到了裹著錦緞面色蒼白瀕臨死亡的南靈珠。 哥哥云玨握著手里的兵器,那把殺了無數(shù)鬼神的神戟磕到地上,發(fā)出哐當?shù)穆曧憽?/br> 云玨以為南靈珠已經(jīng)死了,他沒想到他還能看到他最后一位親人。 南鏡心底嘆了一口氣,云玨的身上全是傷口,那件白底滾著金邊,還繡著云紋的天界仙服全是血污,本來精致漂亮的臉上全是陰郁仇恨的神情,已經(jīng)完全不是神仙模樣了,那時候的云玨會放聲大哭,但現(xiàn)在云玨肯定不會哭了。 得到消息趕來的謝翊看到的正是兩人靜靜對望的場景。 云玨眼睛通紅,他想問南靈珠你過得好嗎,又想問南靈珠為什么還待在寶孤海,還想問南靈珠還想不想當他的哥哥。 謝翊看到云玨的時候,云玨把所有想說的話全部咽進了自己的喉口,直接舉起兵器就要殺了謝翊,謝翊漫不經(jīng)心抬手擋了這次,抬眼淡聲說:人道將興,天地按照天道運轉必有大戰(zhàn),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束了,為什么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 你殺了我父親!云玨眼眶通紅,咬牙抵著謝翊的攻擊,云玨的神戟冒出鮮艷的火光,云玨嘶啞聲音:謝翊!你明明可以不殺他! 不可能的,南鏡想,以他現(xiàn)在看來,云玨的父親云凌霄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性格,云凌霄就是董修明的翻版,要是地界不反抗,云凌霄肯定會得寸進尺殺更多鬼神。 云玨,謝翊神色很平靜:你當初也殺了我,要不是南鏡,我現(xiàn)在也被你殺死了。 哎呀你們別打了! 突然天際傳來一道老態(tài)的聲音,南鏡好奇看過去,看到了不遠處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駕著仙鶴沖下來,老人理了理自己被弄亂的胡子,先對謝翊行了個禮:酆都大帝,久仰。 謝翊禮貌回禮:命理真君,你來了。 命理真君揮了揮自己的拂塵,看著云玨嘆了口氣:天帝,我掐算了很久,打肯定打不出結果的,現(xiàn)在大戰(zhàn)已經(jīng)結束了,靈氣百年后就會復蘇,倒是之后天界還是地界到底如何分配靈氣,關鍵不在于大戰(zhàn)的結果,關鍵就在這里。 謝翊潮濕的嗓音帶著股懶散的意味:哦? 命里真君也不賣關子,他轉身指向看著這邊的南靈珠,斬釘截鐵道:關鍵就在于他! 云玨皺皺眉,回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南靈珠,輕聲道:南靈珠?哥哥? 謝翊靠著墻,他的桃花眼漫不經(jīng)心掃到南靈珠的身上,慢條斯理糾正云玨:不是南靈珠。 是南鏡,字靈珠。 南鏡突然想到,謝翊從來沒有叫過他南靈珠,從來就是叫他南鏡,縮在曾經(jīng)自己身體里的南鏡心口跳了一下。 *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啦 第85章 滇南蟲尸 陪在他身旁 命理真君說出了解決辦法,原來經(jīng)過命理真君的掐算,南鏡就是天生地養(yǎng)蘊養(yǎng)了天地靈氣的靈珠,這顆靈珠經(jīng)過長久的時間有了人形。 你們既然做不出選擇,那就讓他來,命理真君撫著自己的胡子說:現(xiàn)在距離靈氣復蘇還有百年,我給他綁了姻緣鈴鐺,南鏡要是去做人并且生出了情感,他拿到靈珠后,愿意呆在哪界,哪界的靈氣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