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洛白看了他片刻,見他鼻息平緩,睫毛也沒有顫動,覺得他可能真的睡著了,也就沒趣地只好閉上了眼。 他一連打了兩個呵欠,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囔著睡不著之類的話,在楚予昭肩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 只不過短短瞬息,他呼吸就平穩(wěn)下來,發(fā)出了水泡一樣的呼嚕聲。 楚予昭在此時睜開了眼,一雙眸子異常清明,他側(cè)頭看了看懷里的洛白,再拉過被子將他露在外面的肩膀蓋住,盯著黑夜中的床頂,陷入了思緒中。 * 作者有話要說: 洛白以后會成為大聰明的。 第55章 離開小院 清晨, 突然來了一隊士兵,進(jìn)了院后四處查看,還詢問老太最近有沒有看見過陌生人。 陌生人?什么陌生人?老太疑惑地問。 洛白趴在房門上, 有些緊張地透過縫隙往外看, 楚予昭閉眼躺在床上,看上去很閑散,實則右手抓住了床側(cè)的木杖。 他的楓雪刀在墜崖時落在了崖上,此刻手邊沒有其他武器, 如果實在不行,他自忖便是用木杖,也能讓洛白安全脫身。 兩個男的, 年紀(jì)都不大。士兵道。 老太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士兵又指著洛白那間屋:里面還有人嗎? 老太道:有人, 是我囡囡和他男人。 士兵說:喚出來讓我們瞧瞧。 老太便對著房門喊:囡囡啊, 囡囡, 讓官爺瞧一眼。 洛白扭頭看楚予昭, 見他沒有反對, 便將門啟開半扇, 跨了半步去外面。 楚予昭面朝里側(cè)躺在床上, 閉著眼沒動,神情平靜。 士兵的視線從洛白的藕粉色長裙上劃過, 在那張被長發(fā)遮蓋一半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目光里透出驚艷和贊嘆。另一名士兵去門前望了望, 只看見床上躺著一人, 穿著農(nóng)家常見的那種布衫, 便回頭道:只有一個男的。 不是的, 那走吧。 士兵們并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的真實身份, 只知道要找兩名年輕男人, 見這一男一女明顯不符合,便趕著要去下一家。 等士兵們走后,洛白跑回床邊,踢掉鞋子爬到床內(nèi)側(cè),挨著楚予昭躺下,問:他們是在找我們嗎? 應(yīng)該是。 洛白問:那我們什么時候離開這兒? 楚予昭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想走了? 洛白點頭又搖頭,最后老實道:哥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只要跟著你就行。 楚予昭將他頰邊的一縷發(fā)撥開,淡淡道:在外面呆了這些天,也是該回去了。 當(dāng)天用過午飯后,楚予昭找了根木簪,想將洛白披散了幾天的長發(fā)束起來。 我本來是有一根玉簪和一頂玉冠的,可是都沒了。洛白有些不開心地嘟囔:元福姨會不會罵我啊。 楚予昭沒有理他,只專注地給他束發(fā),動作僵硬且笨拙。 嘶輕點。洛白被他扯得頭一晃一晃的,嘴里卻假裝不在意地道:我好喜歡我的玉簪和玉冠,之前玉簪被搞掉了,這次為了救你,玉冠也在水里沖沒了,那么好看的玉冠啊不過為了救哥哥,丟了也就丟了吧。 他面前是一面銹跡斑斑的銅鏡,卻也能將人照個囫圇,楚予昭瞥了眼銅鏡,看見里面的人眼珠子正骨碌碌轉(zhuǎn),便哼笑一聲,道:那你覺得該怎么辦呢? 我覺得該怎么辦啊就用木簪也是可以的,就是那種勉強可以,當(dāng)然,如果我能再得到一頂小玉冠,就非??梢粤?。 楚予昭聽得有些好笑,面上卻不顯,依舊平靜地道:既然你覺得木簪還可以,那以后就用木簪吧。 ?。÷灏滓荒槺焕着^的表情,哥哥,我說的勉強可以,就是還算不得可以,只能說是,說是 楚予昭看他急得抓耳撓腮,心底一軟,也不再逗弄他,道:行了行了,回宮后給你好看的新玉冠。 洛白的頭發(fā)順滑柔軟,不容易束好,楚予昭費了很大的勁,才在他發(fā)頂挽了一個髻,說:轉(zhuǎn)過來我看看。 洛白便轉(zhuǎn)身仰著頭看他。 那個發(fā)髻歪在了頭側(cè),松松垮垮的,一些發(fā)絲沒有束住,垂落在頸子旁。楚予昭想法補救,伸手將那發(fā)絲撩上去,再拔出簪子重新固定。誰知隨著木簪抽出,整個髻就松了,頭發(fā)瞬間泄落一肩。 楚予昭面無表情地和披頭散發(fā)的洛白對視著,片刻后道:重來。 如此又重來好幾次,洛白很有耐心地坐著,等到楚予昭終于說出可以了三個字后,卻仍然僵著脖子不動。 已經(jīng)梳好了,你可以動了。楚予昭道。 我知道。洛白依舊板正地坐著。 楚予昭額角跳了跳:你不用這么緊張,這個我束得很穩(wěn)。 我知道。洛白又道。 楚予昭說:那你這么緊張做什么?脖子都不轉(zhuǎn)的? 洛白說:我沒法轉(zhuǎn)啊。 為什么? 我一轉(zhuǎn)脖子,腦袋就疼。 腦袋為什么疼?楚予昭微蹙起眉頭,慢慢轉(zhuǎn)過來我看看。 洛白腦袋不動身子動地慢慢轉(zhuǎn)過身,楚予昭看清他現(xiàn)在模樣后,哽了一下。 好像有些太緊了。洛白伸手指著自己兩鬢,這里扯得特別緊,我覺得像有小針在扎。 他一雙渾圓的杏仁眼,已經(jīng)被扯成了吊梢眼,兩條眉毛也跟著斜斜向上,就要飛起來似的。 拆了,重新來。楚予昭道。 我覺得弄松點就行了 拆了。楚予昭雙手握住他肩頭轉(zhuǎn)了個身,按在了凳子上,我就不信,還束不好區(qū)區(qū)一個發(fā)髻! 等到終于將發(fā)髻梳好,兩人就和老太告別,去往附近最近的縣城。老太很是舍不得洛白,抓住他的手輕輕拍著,又要去取梁上的腌rou讓兩人帶走,被楚予昭好言好語地謝絕了。 奶奶,等下次哥哥允我出遠(yuǎn)門,我就來看您啊。洛白摟住老太,在她蒼老的臉上貼了貼,我會給您帶很多好吃的糕點,都是您咬得動的。 好囡囡,乖囡囡。老太語氣里都是不舍,又叮囑道:遠(yuǎn)的話就別來了,和你男人好好過日子。 楚予昭聽到這話,眼底帶笑地看向洛白,洛白卻煞有介事地點頭應(yīng)承:嗯,我會和我男人好好過日子的,他對我可好了。 楚予昭趁兩人說話,慢慢走回屋內(nèi),從衣衫口袋里摸出一只玉佩。 這玉佩本是系在獵裝上的,雕著降服百獸的貔貅,準(zhǔn)備圍獵時賞賜人用,之前換衣衫時,他便順手掏了出來。 他想將玉佩留在桌上,卻又想到這些物品太扎眼,只會給老太帶來數(shù)不盡的麻煩,便還是作罷,覺得待回宮后再派人來感謝不遲。 等他出門看見洛白后,腳步不由一滯。 就在他進(jìn)屋這短短時間,洛白已經(jīng)在肩頭上披了塊薄草墊,前后搭著兩塊黑乎乎的腌rou。腰間也圍了一圈連起來的大蒜,就像是圍著某種奇怪的飾品。 還有幾個饃饃,剛蒸出鍋的,拿著路上吃。老太又提了個青布包袱,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你男人不要,囡囡要,囡囡才乖。 洛白顯然有些無法應(yīng)對這種場面,只念著:我覺得可以了呀,奶奶,可以了呀。又被老太將那個包袱直接掛在他另一個肩頭。 老太將兩人一直送到了路口,洛白邊走邊回頭,還吸著鼻子抹眼淚,楚予昭也沒催他,只拐過山腳,再也看不見老太的身影后才道:等日后有了閑,我再帶你來看望她便是。 洛白怔怔沒做聲,片刻后才紅著眼睛道:哥哥,我想我娘了。 他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提過他娘了,楚予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洛白將腰上的一圈大蒜往上拎了拎:你知道我娘去哪兒了嗎? 楚予昭沉默片刻后道:雪夫人可能是被什么事絆住了腳,過段時間就會來看你了。 他說完便轉(zhuǎn)開眼,洛白還想問,卻被他打斷:看著路,山路不好走,當(dāng)心摔跤。 哦。 洛白果然被岔開心神,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只是身上掛滿土特產(chǎn),不一會兒就像頭老牛般呼呼喘著粗氣,腳下也越來越慢。 楚予昭看了他一眼,道:先休息一會兒。 好,好,休息,我喜歡休息。 洛白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大石上,一邊用手給自己扇風(fēng),一邊張著嘴呼吸。 楚予昭從后背取下來一只竹筒,拔掉布塞后遞給他:喝水。 洛白也不客氣,將搭在胸前的那塊腌rou移到旁邊,接過竹筒開始咕嘟咕嘟喝水。 楚予昭垂眸看著他,還有他身上那些東西,再半俯下身,伸出手指像是想叩擊腌rou,結(jié)果在看見那層黑乎乎的油層后,又及時收回手,淡淡道:將這些東西都扔掉吧。 扔掉?扔掉做什么?洛白差點被一口水嗆住。 楚予昭耐心地解釋道:我們還要走挺長的路,中途也許會遇到一些突發(fā)狀況,帶著這些腌rou會很不方便,何況宮中都有,你想吃的話,我讓人給你做。 那可不行,這些都是奶奶送給我的。洛白把竹筒遞還給他,警惕地握緊了腰上的大蒜腰帶。 帶著這些東西,你會走得很累。 我可以的,我不怕累。洛白堅持道。 楚予昭捏了捏眉心,突然就伸手去扯他肩上的腌rou。 他動作很快,洛白反應(yīng)過來后,忙抬手去壓住腌rou:哥哥,哥哥,我真的可以帶走的,不用扔呀。 但楚予昭緊抿著唇不容分說,洛白只能眼睜睜看著腌rou被他從肩頭上扯掉,立即癟起了嘴,作勢要哭。 楚予昭將兩塊腌rou拎在右手上,大步往前走去,洛白便在原地跳著腳,扯著嗓子大喊:你敢扔?你要是扔掉的話,我就哭,我不走了,我拼命哭,我氣死你。 楚予昭沒有理他,也沒有停步回頭。 洛白盯著他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醒悟到他并不是要將那腌rou扔掉,連忙追了上去,喜出望外地問:哥哥你是要幫我拿嗎? 喊啊,繼續(xù)喊啊,繼續(xù)大聲嚷嚷。楚予昭目光直視前方,腳步又快又穩(wěn)。 洛白小跑著追,笑道:不喊了,不嚷嚷了。 楚予昭側(cè)頭瞥了他一眼,突然就伸出左手,揪住他臉頰左右晃,膽子大了?敢對我大喊大叫了?不是要哭嗎?要氣死我嗎?那現(xiàn)在哭給我看。 我那都是假話,那都是假話。洛白臉頰被扯著,卻也含混地道:我可是撒謊精呢,說的話能當(dāng)真嗎? 你也知道你是撒謊精? 楚予昭嗤笑一聲松開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在他白皙的臉上留下了兩個黑印跡,他看看手里的腌rou,卻也沒有再說什么,繼續(xù)拎著往前走。 那可不,我可是保真的撒謊精。洛白討好笑道。 楚予昭又看了眼他臉上的黑印,也不提醒,只加快了腳步。 洛白小跑跟著,可腰上串著的大蒜時不時就要掉落幾個,還會滾到路旁的溝里,他只得四處去尋。這時候楚予昭便會停步等他,偶爾也會幫他去揀掉落的大蒜。 洛白想干脆將大蒜放到裙擺里兜著,剛撩起來裙擺露出白生生的腿,就被楚予昭喝止了。 不準(zhǔn)撩裙子,放下去。楚予昭呵斥,又對他攤手,把大蒜和包袱拿來。 楚予昭想將大蒜裝進(jìn)包袱里,可那包袱很小,老太的幾個饅頭就塞得滿滿的,他知道洛白也不會允許將那些饅頭扔掉,便掏出來一人一個,簡短地道:吃。 兩人就坐在路邊,拿著缽盂大的饅頭干啃,洛白被噎得想翻白眼,楚予昭將那竹筒遞給他,又道:喝。 洛白一手饅頭一手竹筒,邊嚼邊看坐在大石上的楚予昭。 他們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洛白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跟水里撈出來似的,可楚予昭卻只有薄薄的一層汗,如果不是陽光灑在上面,反出一層金色的碎光,都不容易發(fā)現(xiàn)。 他不緊不慢地嚼著饅頭,就和平日在宮里吃那些珍稀佳肴一般,既沒有如洛白一般被噎得翻白眼,也沒有露出難以下咽的神情,依舊平平淡淡。雖然穿著簡陋的布衣,卻沒有損掉他的半分氣度,依舊風(fēng)姿挺拔,卓然不群。 許是洛白打量的目光太熱辣,楚予昭察覺到了,轉(zhuǎn)過頭挑起眉,露出個詢問的神情。 哥哥,已真好汗。洛白想說你真好看,可滿嘴饅頭發(fā)不出完整的聲,又張開嘴看著人哈哈地傻樂。 楚予昭道:把你饅頭咽下去再說話。 哦。洛白開始哽著脖子往下咽。 別翻白眼。 哦。 快喝水。 嗯。 吃完饅頭,包袱被騰出了一些空間,楚予昭摘下洛白腰間的大蒜串,將那已經(jīng)脫落的塞到包袱里,剩下的長串就準(zhǔn)備系在自己腰間。 可他腰比洛白粗,繩子短了系不上,洛白剛想說還是我來系吧,就見他已經(jīng)將那大蒜串掛在了脖子上。 走了。楚予昭一手拎著腌rou,一手提著包袱,起身大步往前走。 洛白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拿,忍不住喚了聲:哥哥。 楚予昭停步看他,面色平靜,長身玉立,頸上的那串大蒜被他掛出了佛珠的感覺。 現(xiàn)在還走不動嗎?他問道。 洛白說:走得動了。 那還不快點? 楚予昭沒再管他,轉(zhuǎn)身便邁開步子,洛白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才嘻嘻笑著追了上去。 第56章 元福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