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可沒想到楊豹子在接后幾場又連連落敗,將兩人贏得的錢,連帶本金都輸了個干凈。 楚琫倒是沒什么,他本來就不在意這點(diǎn)銀子,就是來圖個樂,只是洛白知道自己那大半年的糖人和rou餅都沒了后,愣愣坐在那里,一臉的生無可戀。 輸就輸了嘛,沒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咱們?nèi)ザ夫序?,那個贏面大。楚琫安慰他道。 下場擂手還沒上場,廳內(nèi)客人也都坐下來,開始閑聊喝茶。談著談著,逐漸聊起了朝廷上的事,也就傳入了樓上洛白的耳中。 我鄰居家的遠(yuǎn)方侄子,從小進(jìn)了宮,伺候的是那一位。昨兒他家老娘出門時(shí)哭哭啼啼,周圍人一問,說是宮里遞出信來,那在宮中的小兒子突然暴病沒了,連尸身都沒交給家里人,據(jù)說扔去了亂葬崗。 宮城里那位,那可是身邊伺候的人,都沒幾個落下囫圇尸 一名喝得醉醺醺的客人剛說完,身旁人就急忙將茶杯遞給他:你喝多了,都在說什么胡言亂語,快醒醒酒,醒醒。 那人將茶杯一推,搖搖晃晃站起身道:我才沒胡說,誰不知道如今皇上生性殘暴,動輒就殺人 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得頭頂一熱,有水流順著臉淌下,伸手一摸,臉上還沾有幾片茶葉。 cao,誰他媽在樓上潑茶水? 所有人都仰頭看向二樓,只見欄桿后站著名俊俏的小公子,衣著打扮貴氣逼人,一張臉卻怒氣騰騰,手上還端著一柄揭了蓋的茶壺。 洛白將空茶壺砸向樓下那醉漢:我叫你亂說,我砸死你個壞東西。 醉漢被身旁的人連忙拉開,茶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洛白見沒砸中,又抓起桌上的瓜子碟和蘋果梨去砸。醉漢左躲右閃,嘴里罵罵咧咧,帶著幾名狐朋狗友就想上樓。 楚琫隨行的幾名小廝怎么可能讓他們上樓?就堵在樓梯口,和迎上來的幾人纏斗在一起。 洛白見那名醉漢也在其中,捋起袖子就要往里沖,被楚琫一把拖住,壓低聲音道:祖宗,我可是偷偷帶你出來的,你要是在這里打架,我到時(shí)候怎么交差?你不用動手,就交給手下的人去對付。 楚琫隨行的小廝身手都不錯,很快將那幾人按在了地上。那名醉漢還在罵罵咧咧,嘴里不干不凈,小廝用一條臟抹布將他的嘴塞了起來。 走走走,咱們別留在這兒了。楚琫推著洛白下樓,放心,我手下會收拾他們的。 洛白路過那名醉漢時(shí),楚琫一個沒留神,讓他伸出腳兇狠地踹了一記,踹得那醉漢在地上滾了兩圈。 出樓到了大街上,楚琫撣了撣衣袖,皺著眉道:真是掃興,咱們換個地方玩兒。本來早的話可以去看斗蛐蛐,或者去戲園子,但是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我?guī)闳セ仫L(fēng)樓吃他家的特色菜去。 洛白已不復(fù)開始的興奮雀躍,沒精打采地道: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家。 回家?楚琫先是沒反應(yīng)過來,接著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回宮? 洛白道:是啊,回宮就是回家啊。 楚琫看著他的側(cè)臉,沉默片刻后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天色已是黃昏,兩人并排坐在座位上,洛白也沒了去看車窗外的興致,語氣懨懨地問:王奉,為什么他們要說陛下的壞話呀? 楚琫嘆了口氣:宮里和宮外隔著厚厚的墻,有什么話傳出來,肯定都變了好幾遭,不要當(dāng)真。 洛白看向他,認(rèn)真地道:我沒有當(dāng)真,我知道陛下是天下最最最好的人??墒撬麄冋f的那些假話,別人會當(dāng)真的。 楚琫無奈道:那些人的是嘴擋不住的,擋住一個還有另一個,以后聽見了不要往心里去就行了。 洛白悶悶地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指,片刻后才道:不,我很生氣,那些話非要往我心里鉆。以后我聽見一個就要擋一個,誰要亂說陛下的壞話,我就把他嘴巴抓爛。 行行行,你厲害。楚琫笑著搖搖頭。 到了宮門口,楚琫看著洛白進(jìn)了宮門,這才轉(zhuǎn)身上了馬車。洛白順著宮墻往前走,無聊地用手去摸隔段距離便會有一座的小石獅子。 到了乾德宮門口時(shí),侍衛(wèi)們已經(jīng)不會阻攔他,任由他垂頭喪氣地往后殿方向走。 哎喲,洛公子,聽說你下午出宮了?成公公笑瞇瞇地迎了上來。 洛白點(diǎn)了下頭:嗯,出宮玩了。左右看了下又問:陛下呢? 陛下有事呢。成公公岔開話題:那你用晚膳了嗎? 沒有,我不是太想吃。 成公公道:不用晚膳那可不行,陛下知道了會擔(dān)心的。公子若是胃口不佳的話,用點(diǎn)荷葉粥和小菜可好? 好吧,那就吃點(diǎn)吧。洛白便應(yīng)道。 結(jié)果洛白將兩碗粥和幾樣小菜,連并一碟蔥油酥都吃了個干干凈凈。 成公公輕聲問:公子可還要添點(diǎn)? 洛白打了個嗝兒,悶悶地道:不要了,我今日胃口不佳,不想吃了。 用完晚膳,洛白還沒等到楚予昭回來,便想回趟玉清宮。他出了乾德宮后,看見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只有頭頂一輪皎潔月光。 他看看左右沒人,便鉆進(jìn)旁邊的花圃里,再出來時(shí),就成了一只雪白小豹。他在空無一人的園子里小跑著,月亮隨著他緩緩移動,如銀沙的柔光泄落,讓他擁堵住的內(nèi)心好受了那么一些些。 盡管宮人們隨時(shí)在打掃,可秋日的地面上也有了落葉,小豹四只柔軟的rou墊踏上去后,葉脈發(fā)出輕微的斷裂聲。 就在這時(shí),他聽到旁邊花壇后傳來動靜,似乎有人在掙扎,發(fā)出被捂住嘴的痛苦嗚嗚聲。 他心下好奇,便順著花壇繞了過去。 只見稍遠(yuǎn)的地方,有兩名陌生太監(jiān)拖著一個人往旁邊走,那人仰躺在地上被拖行,兩只腳在地上拼命踢騰,嘴里還塞著一條帕子。 洛白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就站在原地沒動,直到那人被拖去前方的一口井時(shí),才明白這兩名太監(jiān),竟然是想將他扔下井。 那人也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yùn),他更加用力掙扎,腦袋側(cè)向洛白這方時(shí),洛白看清了他的臉,很眼熟,正是白日里伺候朕用膳時(shí)的那名太監(jiān)。 洛白記得他,是因?yàn)榘兹沼蒙艜r(shí)的菜不夠,這太監(jiān)就來往御膳房傳話加菜,雖然天氣并不熱,他當(dāng)時(shí)卻出了一頭一臉的汗。還是另一名太監(jiān)在低聲寬慰他,說沒事,陛下不會因?yàn)檫@點(diǎn)小事生氣的,被洛白當(dāng)時(shí)聽見了。 熟人吶這是。 眼見那兩名太監(jiān)將傳膳太監(jiān)拖到了井口,洛白倏地竄了出去,一爪子抓向其中一名太監(jiān)的手背。 刷拉一聲,那太監(jiān)手背上多了幾道鮮血淋漓的傷痕,也痛得放開了手。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另一名太監(jiān)剛驚慌問出聲,洛白躍起,又是一爪對著他面部抓去。那太監(jiān)看清了洛白那鋒利的尖爪,生恐被撓中,趕緊松手往后連退幾步。 傳膳太監(jiān)已經(jīng)借這個機(jī)會,連滾帶爬地逃離井口,因?yàn)楸唤壸∈?,便將嘴在一塊尖石上蹭,將堵住口的帕子蹭出來。接著就踉蹌地奔向大道,用嘶啞的聲音大喊:來人啊,有人要行兇殺人,來人啊。 遠(yuǎn)處奔來數(shù)道身影,也亮起了火光,一名行兇太監(jiān)見勢不妙,喝道:逃出宮去,日后碰頭。 另一名二話不說,跟著他就縱躍出去,幾個來回,兩人就消失在漆黑夜幕里。 遠(yuǎn)處那傳膳太監(jiān)已被人救了,正激動地比劃事情經(jīng)過,洛白也沒再停留,轉(zhuǎn)身就鉆入了黑夜中的樹林。 他繼續(xù)往前,跑了一陣后到了西殿。 西殿是單獨(dú)的一處偏殿,前幾天楚予昭將木頭小馬交給卜清風(fēng)時(shí),便是吩咐他來西殿養(yǎng)魂。 洛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看見殿門前立著一道熟悉的身影,高大頎長,正是他一直沒有見著的楚予昭。 洛白心里一跳,頓時(shí)剎住腳步,拐彎向那邊奔去。 跑了兩步后想起背上的包袱卷兒,又取下來爬上樹藏好。 楚予昭面朝著湖水長身而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看上去平添了幾分寂寥。當(dāng)聽到身旁的樹葉傳來窸窣動靜時(shí),他轉(zhuǎn)頭看過去,看見一只雪白的小豹,正從林子間慢慢走了出來。 小白。他低低地喚了聲。 隨著這聲小白,洛白的心情無端就好起來,他快步小跑到楚予昭身前,仰起頭叫了聲。 喵嗷 這聲又嗲又奶,尾音拖得長長的,一聽就是在撒嬌。 楚予昭蹲下身,大手揉上小豹的頭,用那醇厚低沉的男低音溫柔地說道:還知道回朕的身邊?嗯? 第43章 楚予策出現(xiàn)了 洛白被他揉得很舒服, 干脆翻身躺在落葉上,扭了扭身體,示意他再抓抓自己的頸子。 只是沒忘記用兩只爪子將小豆豆捂住。 楚予昭順從地給他抓頸子, 嘴里問:小白, 你也見過予策的,還記得他嗎? 喵嗷 當(dāng)然記得了,是你的弟弟,也是鬼娃娃嘛, 棺材里的那具尸骨嘛。 他的魂魄被困在一只小木馬里,我讓人在給他養(yǎng)魂,可養(yǎng)到現(xiàn)在卻毫無動靜。楚予昭苦笑了一聲, 小白, 你說予策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見我? 洛白去看楚予昭, 見他臉上雖然帶著笑, 那笑容卻蘊(yùn)含著苦澀, 便又柔柔叫了一聲。 他就算不想見你, 你還有我啊, 我是你最乖最聽話的弟弟, 不管變成什么樣,我都想見你。 楚予昭沒再說話, 只低頭抓撓著洛白的頸子,又伸出手指去點(diǎn)他的黑鼻頭, 被洛白將那根手指咬在嘴里。 洛白故意做出很兇的樣子, 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嚕的動靜, 牙齒力道卻放得很輕, 還不時(shí)偷看一眼楚予昭, 觀察他會不會生氣。 楚予昭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將手指頭抽出來,繼續(xù)去點(diǎn)他的黑鼻頭,在洛白張嘴咬來時(shí),又將手指移開,讓他咬個空。 兩人就這樣幼稚地玩了會兒我戳你咬的游戲,洛白再次瞅準(zhǔn)一個空子咬上去時(shí),卻被楚予昭一把捏住了臉頰,連嘴也合不攏。 楚予昭動了動手,洛白的頭也跟著晃動,他掙扎不出來,便伸出舌頭,在楚予昭掌心舔了一下。 月光下,他看見楚予昭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雖然輕而淺,在臉上一瞬即逝,卻像是春風(fēng)拂過冰川,堅(jiān)冰融成了涓涓溪水,枝頭所有的花苞都次第綻放。 洛白在那瞬間心旌神搖,竟然忘記了掙出自己的頭,就那樣呆呆看著楚予昭。 楚予昭也低頭看著小豹,對上他那雙呆愣愣的圓眼睛,突然放開手,曲起食指彈了下他頭頂?shù)男∮窆?,帶著笑低聲開口道:小白,你很像某個人。 很像某個人?像誰??? 洛白回過神,心里很懵。 但楚予昭并沒有接著這話說下去,而是又撓了撓他下巴,說:我還有事,你先去玩著,玩夠了就回乾德宮,不要在外面亂跑了。 說完便站起身往后面走去。 洛白看著楚予昭進(jìn)入西殿,殿門又重新關(guān)上,一排侍衛(wèi)守住了殿門,知道這次沒法跟進(jìn)去,便也起身,慢吞吞地走向玉清宮。 月光從樹冠縫隙泄落,在地上撒出斑駁白團(tuán),周圍很安靜,只聽見小豹四爪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洛白總覺得身后跟著人,可他回頭好幾次,卻什么也沒見著。 他疑惑地繼續(xù)往前走,突然感覺到頸后像是被人吹了一口氣,冷颼颼的,讓他全身一陣發(fā)涼。 他又轉(zhuǎn)回頭去看,依舊什么也沒有,只是在他轉(zhuǎn)頭后,頸子上又被吹了一口氣。 這次他甚至聽到吹氣時(shí)嘴唇的呼呼聲,就響在他耳側(cè)不遠(yuǎn)的地方。 洛白站在原地沒動,像是被遠(yuǎn)處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卻沒有絲毫預(yù)兆地突然轉(zhuǎn)了個身。 他速度很快,轉(zhuǎn)身后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張白慘慘的臉,還有那雙只有黑色瞳仁的眼睛。 嗷! 洛白嚇得發(fā)出一聲慘叫,渾身毛炸開,弓起背原地蹦得老高。 等落地后,他慌不擇路地就要逃跑,因?yàn)樘^驚慌,腳下還打滑了幾步,將落葉刨得四下亂飛。 不過就在他剛剛竄出去時(shí),突然想起這是鬼娃娃,而鬼娃娃就是楚予策,是朕的弟弟。 我明明都沒有那么怕他了啊,我干嘛還要跑? 洛白停下腳,尚帶著幾分余悸,慢慢轉(zhuǎn)頭往后看,不過身體還保持著隨時(shí)沖出去的姿勢。 只見那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了鬼娃娃,只有被風(fēng)卷得在地面慢慢飄動的落葉。 咦,去哪兒了? 洛白忍不住好奇,小步小步地往回走,一邊左右去找那鬼娃娃的蹤跡。終于在一棵大樹后發(fā)現(xiàn)了他,正背朝自己蹲在地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看那背影還在輕微地發(fā)著顫。 洛白怔了怔,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 他在怕我,他也在怕我,他被我突然的動作嚇到了。 是了,那次他將鬼娃娃叼去樹枝上時(shí),鬼娃娃好像也挺怕他的。 洛白倏地就平靜下來,走向靠著大樹底的楚予策,更明顯地看見他隨著自己的靠近,嚇得抖成了一團(tuán)。 洛白走到楚予策面前,上下打量著他,只是在他怯生生看回來時(shí),下意識又撇開了眼。 雖然知道這就是朕的弟弟,可那模樣真的很瘆人啊。 嗷洛白輕輕叫了一聲。 你能聽懂嗎? 楚予策身體又抖了下,更緊地抱住了自己膝蓋。 看樣子是聽不懂了。 洛白的衣服卷兒還放在前面樹杈上,他懶得去穿,干脆就這樣變回人,只用手捂著下面,繞去鬼娃娃旁邊的樹后,嘴里迭聲道:你不要看我,我沒有穿衣裳,你注意著別看我啊。 他在樹后站好,探出頭去看楚予策,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自己,不由氣惱道:不是讓你別看我嗎? 他聲音大了點(diǎn),楚予策嚇得瑟縮了下,怯生生地縮緊了脖子。 洛白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鬼娃娃的膽子真是小得很,和前幾次見到他時(shí)大相徑庭,便誠實(shí)地安撫道:你不用怕我,我一點(diǎn)都不兇,也不會咬人。其實(shí)我以前也很怕你的,因?yàn)槟汩L得太丑,有時(shí)候也挺兇。 然后他就看見鬼娃娃嘴巴癟了癟,似乎是要哭了,那張臉因?yàn)檫@個表情,顯得非常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