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頸 第110節(jié)
今兮點菜時,賀司珩起身,去往洗手間。 走廊清幽安靜,空氣里浮著淺淡的白茶香,兩側(cè)壁燈點綴著后現(xiàn)代風(fēng)的裝飾畫,地面鋪著柔軟的羊毛地毯。 洗手間的洗手臺是男女共用的,他過去時,恰好看到女人和男人搭訕。 “你是……祁燃嗎?” 賀司珩的背影滯住。 另一側(cè),祁燃按下水龍頭,淅瀝流水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他慵懶笑意,“你好?!?/br> 女人顯然很激動,能在這里遇到祁燃,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說:“那個,我好喜歡你,之前你比賽的時候天天給你投票,還讓好多朋友也給你投票。” 祁燃:“謝謝?!?/br> “那個……” “要簽名嗎?” 女人眼冒星星,“可以嗎?” 祁燃:“可以的。” 賀司珩眉峰輕抬,神色波瀾未經(jīng)般,繼續(xù)往里走。 等他出來,看到洗手臺邊,停了個身形散漫的背影。聽到動靜,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笑著和賀司珩打招呼:“小天鵝的男朋友?” 賀司珩淡聲,自我介紹:“賀司珩?!?/br> 祁燃:“祁燃?!?/br> 他彎腰洗手。 祁燃問:“小天鵝呢?” 賀司珩:“在包廂?!?/br> 祁燃:“等你?!?/br> 他薄唇掀動,“也在等你。” 祁燃嚇笑一聲,后背往墻邊貼了貼,下顎微抬,頸線拉出流暢又精致的弧度,他笑的毫無正行,“這話說的未免太曖昧了?!?/br> “是嗎,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辟R司珩語調(diào)無起伏。 祁燃的眸子提了起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賀司珩。 未幾,他道:“挺有意思的。” 到底什么有意思,也沒說。 賀司珩也沒問。 祁燃:“方便帶下路嗎?” 賀司珩:“可以?!?/br> 二人就這樣,再無任何溝通,相安無事,到了包廂。 包廂門打開,同時抵達(dá)的兩人,令今兮愣了愣,“你倆怎么在一起?” 賀司珩:“洗手間遇到的?!?/br> 今兮點點頭。 祁燃說話不著調(diào):“學(xué)你們小女生結(jié)伴上廁所?!?/br> 他素來就是這種德性,今兮沒理會,示意他面前的菜單:“我點了幾個菜,你看看還有什么想吃的?” 祁燃:“不用,隨便吃點兒就行?!?/br> 菜很快就上。 三人邊說話邊吃飯。 但說的最多的,還是今兮和祁燃,賀司珩沒怎么開口。他們是多年的好友,賀司珩能插進(jìn)去的話題并不多。 好在祁燃也是長袖善舞的人,沒一會兒,話題轉(zhuǎn)移到他倆身上。 他眼珠子在二人身上來回轉(zhuǎn),問:“怎么認(rèn)識的?” 今兮:“我們爸媽是朋友。” 祁燃想到一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今兮冷聲輕嘲,“你覺得,我倆像是會聽父母話的人嗎?” 祁燃道:“他么,我不清楚,但——你以前可是巷子里最聽你爸媽的話的?!?/br> 祁燃說的是實話。 別人的童年,是在巷子口的小溪里撈魚玩水,是一放假便挨家挨戶地串門,不到太陽落山就不回家,是在學(xué)校跳皮筋,是惡作劇地往同桌的鉛筆盒里塞毛毛蟲;稍稍長大些,便是逃課去網(wǎng)吧,跑去cao場看男生打球,上課時和同學(xué)傳紙條,趕不及做作業(yè)拿起別人的作業(yè)死命地抄,順便還改幾個答案。 以上,和今兮毫無關(guān)聯(lián)。 從有記憶開始,今兮就開始練舞,沒日沒夜的練舞。學(xué)芭蕾的,對體態(tài)有著嚴(yán)苛的要求,上課,她永遠(yuǎn)是班上腰板挺得最直的那個,從不開小差。作業(yè),按時完成,有時候作業(yè)太多,又恰逢舞蹈課,她就會在去往舞蹈班的車上寫作業(yè)。 祁燃一直都是學(xué)?;@球場收獲少女的歡呼聲最多的人,可他從沒在那邊仰慕目光里,看到今兮的目光。 她的學(xué)生時代,簡單,無趣,三言兩語,就講清。 她不想和其他人一樣多姿多彩嗎?不羨慕嗎? 祁燃問過她。 今兮的回答,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 她說:“可我不想讓我mama失望,我得好好練舞,好好學(xué)習(xí)。你也知道的,我爸媽很忙,我不想讓他們cao心,也……想讓他們引以為豪?!?/br> 以前的小天鵝,多討喜啊。 重逢后的小天鵝,看似沒什么變化,但祁燃總覺得,她變了,到底是哪里變了,他也說不清楚。 猝不及防地提起從前。 今兮有些悵然若失。 回過神后,她淡笑:“以前確實比較聽我爸媽的話,那個時候還小,自己沒有目標(biāo),做事總想著讓爸媽滿意?!?/br> 祁燃:“現(xiàn)在呢,你的目標(biāo)是什么?” 今兮想了想,“拿冠軍?” 祁燃:“還是和跳舞有關(guān)?” 今兮:“嗯?!?/br> 祁燃:“不是你mama讓你學(xué)芭蕾的嗎?” 今兮:“以前是她讓我學(xué)的,可學(xué)著學(xué)著,自己又喜歡上了?!?/br> 祁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驀地,他話鋒一轉(zhuǎn),“既然你們兩家認(rèn)識,是不是要打算結(jié)婚?” 今兮正往嘴里送水,聞言,溫水嗆喉,她咳得臉通紅。 賀司珩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今兮怔松幾秒,“結(jié)婚?” 祁燃:“不結(jié)婚嗎?” 她臉上肌rou拉扯,笑的僵硬。 見她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祁燃轉(zhuǎn)而將矛頭對準(zhǔn)賀司珩,“不會是你不想娶她吧?我可告訴你,這位可是我們巷子里的小天鵝,你知道從小到大有多少男的追她嗎?我們巷子里,一大片男的都喜歡她,可她一個都不理睬?!?/br> “這么只眼高于頂?shù)男√禊Z,愿意和你在一起,你竟然不打算娶她?” “作為娘家人,我可得為她出口氣?!?/br> 娘家人。 賀司珩沒想過他會以這樣的身份介紹自己。 他嘴角一彎,慢條斯理道:“我沒有不想和她結(jié)婚。” 今兮默了默。 祁燃:“那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婚?” 賀司珩說:“看她。” 祁燃笑:“小天鵝,怎么說?” 兩道眸光同時瞥向她。 今兮登時如芒在背。 結(jié)婚。 她其實,從沒想過這件事。 結(jié)婚對她而言,太遙遠(yuǎn)了。她的人生在畢業(yè)后才展開新的篇章,就像一張偌大的畫布,她才在上面落下一筆,還有一大片的空白等她填充。 那張畫布里,有她所設(shè)想的,在最好的歌劇院演出,成為首席,獲得國際大賽的冠軍……這些璀璨的,耀眼的,絢爛的鼎沸時刻。 偏偏沒有婚姻。 她不喜歡賀司珩嗎? 不是的,在她眼里,她賀司珩,已經(jīng)是無法分割的了。 那她為什么從沒想過結(jié)婚呢? 因為賀司珩,從沒提過。 賀司珩對她的喜歡,永遠(yuǎn)都是如此——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是她永遠(yuǎn)的支持者,為她搖旗吶喊。 他從不對她施加任何壓力。 所以今兮和賀司珩在一起這么多年,他們始終未出現(xiàn)過爭執(zhí),他們的關(guān)系,始終是輕松的,暢快的,無所拘束的。 而且他們身邊的朋友、家人,也從未在他們面前提過結(jié)婚的事。 她抿了抿唇,想,她是沒有想過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