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送去沖洗，隔了一天就取回來了。

    袁媛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一邊看，一邊忍不住笑。

    林思楊悄悄提醒她：“別笑了?！背瘋z孩子那邊一努嘴。

    袁媛笑著抬頭，就見雨嫣眉頭擰得緊緊的，正盯著她。雅琪雖沒有那么明顯，卻也是滿臉寫著不開心。

    “吆，我們家的小仙女這是怎么啦？好好的干嘛扳著臉？”袁媛走近蹲下，一手摟一個。

    “mama討厭！mama是壞mama！”雨嫣生氣地鼓著白凈粉嫩的小臉。

    雅琪眨了下烏黑的大眼睛，沒說話，小嘴扁扁的。

    雨嫣拉了她一把，小聲道：“小琪你也說，mama是壞mama！”

    雅琪看看袁媛，又看看坐在沙發(fā)上的林思楊，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小琪！”雨嫣拖長了尾音。

    林思楊心里沒來由一酸，看著雅琪的目光越發(fā)溫柔起來。

    順便抬起腳，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袁媛屁股。別笑了！怎么這么沒眼色？

    袁媛正色，柔聲問：“mama怎么就是壞mama了??？mama不知道，嫣兒你告訴mama，mama才知道啊?！?/br>
    又看著雅琪，“小琪，你要是覺得mama哪里做得不好，也一定要告訴mama呀。要不，mama就一直是那個討厭的壞mama啦。”

    雨嫣細(xì)長的鳳眼輕輕一眨，小嘴一撇，忽然就哭了起來，哭得稀里嘩啦，嚇了兩口子一大跳。

    雅琪伸出小手，幫雨嫣抹著眼淚，一邊哄她：“嫣兒不哭，嫣兒不哭?！?/br>
    猶豫了一下，看著袁媛輕聲道：“mama……笑話我和嫣兒。一直在笑?！?/br>
    袁媛愣在當(dāng)?shù)亍?/br>
    林思楊有些幸災(zāi)樂禍?？茨阍趺磮A！

    過了一會兒，袁媛陪著笑臉解釋道：“對不起，mama不是笑話你們，真的，mama就是覺得好玩兒。但是，mama這樣做確實(shí)不對，因為沒有尊重你們。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應(yīng)該受到別人的尊重。其實(shí)，mama小時候也拍過這樣一張相片?！?/br>
    雅琪眨眨眼：“真的嗎？”

    袁媛狠命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你們好好想想，mama騙過你們沒有？”

    雅琪認(rèn)真想了一下，搖搖頭。又扭頭看雨嫣。

    雨嫣漸漸止住哭聲，隔了一層水霧，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林思楊輕輕咳了一聲。你那個年代，你爸媽能讓你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有閑錢把你打扮得花里胡哨的。

    冷眼旁觀，就看她怎么編。

    “照……照片呢？”雨嫣抽抽搭搭地問。

    袁媛心知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帶了幾分遺憾道：“唉，可惜來回搬家給弄丟了。”

    雨嫣停止哭泣，沒再說話。

    袁媛剛松了口氣，就聽雅琪認(rèn)真地問：“mama家也有照相機(jī)么？”

    無比純凈的眼神看得袁媛徹底傻眼。

    林思楊也愣住了。他剛才竟忽略了這個關(guān)鍵的問題。

    “沒有?！痹律詈粑豢?，“是學(xué)校老師幫忙拍的?！?/br>
    倆孩子總算放過她，跑一邊玩去了。

    晚上臨睡前，林思楊取笑她：“這回可是讓我逮住你說謊了吧？”

    袁媛張了張嘴，無從解釋。

    天地良心。雖然時間上是有些出入，可她真的有那樣一張相片，那張相片也真是幼兒園老師給拍的。

    星期天上午，夫妻二人帶著孩子回去看林思楊他媽。

    一個月沒見，薛麗娟還真有些想兒子了，趕緊笑著把他們迎了進(jìn)去。

    進(jìn)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個三十大幾的女人。

    “秀華姐？”林思楊愣了一下，叫了一聲。

    “楊楊，可有些年頭沒見著你了。上一次見你，還是你結(jié)婚的時候吧？”女人笑著道，“這是那誰，小……”

    林思楊接過她的話，攬著袁媛的肩頭上前一步：“小袁?！?/br>
    “袁媛，這個是我表姐楊秀華?！?/br>
    “表姐好。”袁媛又趕緊叫過倆孩子來問好，“小琪，嫣兒，快問表姑好。”

    “叫姑就行，表姑聽著多見外呀?！睏钚闳A嗔道。

    倆孩子仰起小臉看袁媛。

    袁媛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問姑姑好?！?/br>
    倆孩子甜甜地喊了聲“姑姑好！”

    “好好好，這兩個小丫頭好俊啊。雙胞胎？”楊秀華看看雨嫣，看看雅琪。然后，又分別看看林思楊和袁媛。

    薛麗娟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水：“秀華，先喝杯水吧。一路上渴了吧？”

    “姨，您不說我還真忘了。”楊秀華端起杯子連喝幾口。

    “秀華姐你先歇會兒，我們先進(jìn)屋收拾一下?！痹戮蛶е鴤z娃往林思楊臥室走。

    什么小丫頭，這話她就不愛聽了。不過，看樣子這楊秀華也不過是偶爾登門做客，她也懶得計較。

    進(jìn)了屋，關(guān)門開窗，打掃了一下，又換上干凈床單，去衛(wèi)生間洗了洗手，就問薛麗娟需要幫忙干啥。

    薛麗娟依舊不用她幫忙。跟楊秀華也沒什么可聊的，袁媛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屋，門一關(guān)，拿本書躺床上隨便翻著。

    雨嫣和雅琪到底是小孩子，根本坐不住，再加上新?lián)Q了個地方，早出去玩起了捉迷藏。

    林思楊在外面陪楊秀華聊了會兒也進(jìn)來了。

    “你不陪客人坐坐去？”

    袁媛平躺在床上，目光越過手里舉著的書，不滿道：“我不喜歡聽別人叫我的寶貝小丫頭。你聽聽她那口氣，是不是透著一股子重男輕女的氣息？”

    林思楊不以為意道：“就一親戚，說不定吃過飯就回去了，你不用太在意。不過，你不怕人家覺得你孤僻，不歡迎人家？”

    “她愛怎么想是她的事。反正又不常在一起。只要你不介意就行。”袁媛一翻身，爬在了床上。

    輕薄的裙子有一小半都壓在了身下，分毫畢現(xiàn)地勾勒出她優(yōu)美的曲線。

    林思楊坐在床邊，伸手拍了一下她渾圓的臀部，笑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我知道你的好就夠了。”

    “欸？問過你媽相片上那孩子是誰了嗎？”袁媛忽然想起來那張泛黃的小照片。

    “忘帶了。下次吧。說不定是我?guī)讉€表姐妹?！?/br>
    “那為什么夾在你書里？為了凸顯你們姐弟情深？”

    “你再貧！”林思楊又拍了她一下。

    兩人正在說笑，門一推，雨嫣和雅琪一前一后走了進(jìn)來。

    袁媛翻身坐起，見倆娃一臉的不高興，連忙問：“這是怎么了？剛才還玩兒得好好的，突然就不高興了？”

    “姑姑說，女孩都像爸爸，我長得一點(diǎn)兒都不像林叔叔，一定不是林叔叔親生的。肯定我是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雨嫣秀美的鳳眼里蓄滿了淚。

    “林思楊，你這姐是有病吧？好好的跟孩子說這些干嘛？”袁媛柳眉倒豎，忽然想起什么，看著林思楊問，“她知不知道咱們的事？”

    林思楊想起他媽之前似乎是有意打斷他表姐的話，訕訕道：“應(yīng)該是不知道。我沒告訴她?！?/br>
    薛麗娟剛才的態(tài)度，袁媛看在眼里，就已經(jīng)猜她八成是不想透露他們的事。一聽他的話，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了。

    笑了一下，問：“林思楊，你是不是覺得離婚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還是覺得，我見不得人？”

    “你胡說什么？”林思楊趕緊解釋，“我是看我媽不想說。親戚嘛，吃頓飯就回老家去了，好幾年都見不了一次，她不想說，那就瞞著唄。我也不知道她會這樣逗孩子啊?！?/br>
    袁媛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沒看出來？雖然離婚不可恥，但畢竟也不是什么值得敲鑼打鼓四處宣傳的事。本來我也想配合你們，可是她這樣跟孩子說……”

    “她也不是故意的。大家不是都喜歡這樣逗小孩子嗎？”

    林思楊哄她，“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有人這樣逗我，真的，不騙你。”

    “林思楊，是不是因為雨嫣不是你親生的，你才會覺得無關(guān)痛癢？”袁媛抱著雙臂，陰沉著臉睨著他。

    林思楊一愣，覺得有些委屈：“我平常怎么對嫣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有沒有站在她的角度想過？我不能說百分之百替代了小琪mama的身份，自問也是凡事都替她著想，怕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為什么我的女兒要被別人這樣傷害？

    她已經(jīng)懂事了，她記得她爸爸是誰！也知道自己的爸爸mama和別的小朋友的爸爸mama不一樣！”

    “你，是不是有點(diǎn)兒反應(yīng)過激？”林思楊第一次見她這樣大發(fā)雷霆，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不高興情有可原，不過，不至于這樣夸張吧？

    自從以mama的身份存在于這個世界，袁媛還從未當(dāng)著孩子的面生過氣。

    甚至，自從認(rèn)識林思楊以后，她都從來沒有真正生過氣。有時難免會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就算是直接表達(dá)，那也相當(dāng)斯文。

    看見mama那么生氣，雨嫣一時倒忘記哭了，呆呆地看著她。

    雅琪也受了驚嚇般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把孩子嚇得。”林思楊把倆孩子拉到自己身邊。

    袁媛有些后悔，卻仍一把拉過雨嫣，看著她認(rèn)真地道：“嫣兒，你聽mama說啊，姑姑是跟你開玩笑的?！?/br>
    雨嫣扁著嘴：“我不喜歡！”

    “可是，她說的是事實(shí)。嫣兒自己也知道，林叔叔不是你的爸爸，對不對??？你有自己的爸爸，林叔叔也很疼你。多一個人疼你，這樣不好嗎？”

    雨嫣不說話。

    “mama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以后再有人這樣跟你說，你就這樣告訴他們，你的確不是林叔叔的親生女兒?？墒?，林叔叔像疼愛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你。你問問他們，是不是羨慕你？”

    雨嫣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一轉(zhuǎn)身，拉開門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