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妖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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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涂顏便跟在了謝嶼川的身后。 準(zhǔn)確來說,是她發(fā)現(xiàn)只要她擁有那根金釵,謝嶼川便能護(hù)她周全。 他是瘋了,可又瘋得不徹底。 他無法幫涂顏?zhàn)C明清白,漸漸的,涂顏也知道,她并不清白。 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般,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yàn)樽矫坏降那閻廴プ龀龈囊菩侮囘@種事,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謝嶼川蠱惑,直到后來鬼魅之事傳遍九州,她才知道,謝嶼川并非只是謝嶼川。 涂顏想起來,當(dāng)初在靈州鴻山,她親眼見到謝嶼川輕易破開了鴻山書樓外的陣法時,心中震驚詫異,好像從那時起,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或許也是從那時起,凡是出現(xiàn)在她身邊,與她說話,對她體貼的人,就不是謝嶼川了。 墨安被涂顏發(fā)現(xiàn)后,在她的身體里開啟了一道心魔衍生的裂口,人之七情六欲,皆可被其利用,謝嶼川曾對涂顏有救命之恩,少女懷春的心思昭然若揭,稍加利用便可成為刀刃。 即便有墨安的引導(dǎo)干涉,可涂顏害了洛銀,間接促成誅仙陣一路殘殺同胞無數(shù)條性命已成事實(shí),她仍有罪過,洗脫不清。 所以她不敢回去,她用那一根快謝嶼川一步撿來的金釵,茍且偷生地留在了他的身邊。 謝嶼川不允許帶著金釵的涂顏離開視線,只要她稍微走遠(yuǎn),謝嶼川便會焦急地追上去,叫她jiejie,讓她別離開他。 可他也有半分清醒,他從不觸碰涂顏,不牽她的手,不抱她,也不會看她的臉。 只偶爾會傻愣愣地盯著她發(fā)上的釵,那是洛銀的釵,涂顏知道她如今的一切安穩(wěn)與特殊對待,都因?yàn)槟莻€被她害死的女人,很卑鄙,可她也得自私地受著。 她見識了謝嶼川殺過許多人,快、準(zhǔn)、狠,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他的手下跑出三步遠(yuǎn)。 可她也知道,謝嶼川殺的那些人都算不得什么好人,他嗅著那些惹是生非的修道士的氣味,一個又一個殺去,又將他們扒干,掛在高處,背后刻字。 脫去那些人的衣服,是他們在高位者面前‘偽裝’,不過是一群披著人皮的禽獸。 掛在高處是為了能讓更多人看見他們的‘罪惡’。 背后刻下的字,是想讓有心者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因?yàn)樗贾熳l死亡而去,他要讓世人都記得,這具‘謝嶼川’的身體里,行惡之人是‘墨安’。 哪怕他瘋了,癡了,但在涂顏的注視下,也從未錯殺過一個好人。 那日在浮光城,涂顏被他推開,金釵落地,她也知道她和謝嶼川的緣分就此中斷,掉在面前的金釵伸手可得,可她始終沒動,她想賭一賭,賭謝嶼川究竟能不能認(rèn)得她。 直到洛銀出現(xiàn),她背對著謝嶼川,僅是一個背影而已,謝嶼川的瘋病就像是被人瞬間治好,他不再對周圍抱有惡意,他渾身如刺的戾氣紛紛收斂,他甚至不敢釋放妖氣,不舍傷洛銀一絲一毫,只是再忍受不住心中思念,朝他心心念念的‘jiejie’飛奔而去。 此刻涂顏又看見了他們。 就在靈州雪山下,洛銀一如當(dāng)日,她將謝嶼川護(hù)在身后。 洗干凈穿著整齊的謝嶼川安靜地睡在了金蝶包裹的結(jié)界中,看過去就像是又變回了當(dāng)初那個玄衣佩劍的清高少年,他的眼神永遠(yuǎn)追隨著他的‘jiejie’,當(dāng)初涂顏近不得他身,如今更不可能。 涂顏低聲一笑,再慘然地看向那些面露同情之色,或是厭棄之色目視她的修道士們。 “我涂顏,受人蠱惑,的確做出了傷天害理之事,可我敢作敢當(dāng),我敢為此付出代價!”涂顏慢慢扶著樹干爬起,她望向已然昏厥的涂飛曄和滿面可惜憐憫的唐風(fēng),慢慢抬起下巴道:“是我改了當(dāng)初移形陣的陣角,是我害得天光之境失效,我愿受與墨安一般雷劫萬劍之刑!” “那你們呢?!”涂顏話鋒一轉(zhuǎn),伸出顫抖的手指向那一個個衣著鮮亮的人:“你們的心中便沒有陰暗的一面?你們這一生就沒做過一件錯事?惡事?!你們皆是圣佛?未曾踐踏螻蟻?” “這幾個月,我看透了九州仙門正統(tǒng)中的虛偽!你們仗著自己的修為,自恃高人一等,幸州百姓的苦難,也有一部分由你們造成!妖界踏入幸州,尚不曾燒殺掠奪,你們卻連自己人都要算計!”涂顏道:“今日你們要制裁謝公子,那必也先制裁自己!我不信他殺的惡人手下不曾有逃脫的尋常百姓,這世上有多少人看見他殺人,便有多少個被他救了的人知曉事情真相?!?/br> 涂顏說完這些,又像是失了所有力氣般往地上一癱,嗚哇大哭起來。 她的勇氣用盡,也不過是想贖罪罷了。 “別聽她的話,她已經(jīng)瘋了。” “殺人也能說成救人?她已經(jīng)承認(rèn)她改過移形陣的陣角,便要受到處罰!” “對,對!別被她給騙了過去!” 方才被涂顏一席話懟得啞口無言的眾人,在她幾乎哭昏過去后又再度活躍起來,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處,紛紛跳出來要寧玉懲罰涂顏。 修道界的丑惡,好像在此刻全都顯現(xiàn)了出來,而那些潛藏在修道界中的妖,淡然地看著這一場鬧劇。 這幾百年來,九州修道界分高低尊卑,重明探洞也成了恃強(qiáng)凌弱的場所,處處可見的便是自傲自滿,自以為是,難怪自洛銀渡劫失敗后便無人飛升,這些人被混亂的俗欲和狹隘干擾,即便有通天的本領(lǐng)又如何? 心不凈、不純,又怎能跨入仙門? 寧玉朝洛銀的方向看去,洛銀甚至都沒有一開始的不滿,那雙眼越發(fā)冷淡,吵鬧的人群本性畢露。 他在心底嗤笑一聲,在場真正置身事外的都在冷眼旁觀,涉身其中的也都被蒙蔽了雙眼。 “好啊,我會處罰她?!睂幱竦穆曇舸蚱七@一片嘈雜,他接下來又道:“但涂顏有一句話說得對。諸位道友可得看緊了自己,你們最好也別犯一絲錯,別行一莊惡,貪嗔癡恨皆為修道大忌,今日我能應(yīng)你懲惡揚(yáng)善罰她,來日也要做好我應(yīng)她懲惡揚(yáng)善罰你的準(zhǔn)備?!?/br> 滿林噤聲,唯有微風(fēng)灌入,掃過花草。 他們真的從未行惡? 他們真的毫無私心? 看著滿林無一人敢上前再像方才那般言語慷鏘,便知答案。 洛銀先是朝涂顏看去一眼,再將目光落在方才把涂顏推出人群的宋淵,他不再是商人打扮,為了能混入人群,身上穿著烈州仙派的衣服,與洛銀對上視線的那剎他便頷首,再帶領(lǐng)自己的妖族離開。 一批人率先離林,便有第二批訕訕而去。 若行一惡便要?dú)⒁蝗?,那在場諸位誰也逃不過一劍。 洛銀覺得可笑,又松了口氣。 她回頭看向被封的靈州雪山,心想即便過去很久很久,修道界也別想再能出一個登仙境的渡劫成仙。 人界需從心里淘沙,將那些不干凈的欲念全都洗凈,修道界也需從新開始,拋卻尊卑觀念,行大道正途。 留下的狼藉,由寧玉去收拾。 洛銀帶著謝嶼川離開了,她是仙,不似修道士般御劍而去,淡金色的光芒于靈州雪山旁消散時,寧玉目送許久,突然覺得心底空落落的。 回顧他這九十多年的一生,從受人仰望至人人看輕,從生至死,愛欲癡念,他都經(jīng)歷過了,可他又是否看清了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他讓手下的人將涂顏帶回送至靈州仙派,她終歸是涂飛曄的女兒,想必涂飛曄也不會徇私枉法包庇涂顏,如何懲罰,需涂飛曄給出合理的結(jié)果,而他這個掌門之位,恐怕也要退位讓賢了。 宋淵帶著妖族離開靈州境內(nèi),直往妖界而去。 他將涂顏從寧玉手下的看守中帶走時并非無人察覺,待到寧玉反應(yīng)過來,便知道有妖入境了,如今人界對妖界仍有恨意,他們不好久留。 至于謝嶼川那邊……只要殿下救回來了便好,反正他們妖族壽命長,總有機(jī)會再見。 知道謝嶼川的去向,好過五百多年前漫無目的地滿人界搜尋,彼時僅有希望寄托,而今是碰到了實(shí)質(zhì),他宋氏永遠(yuǎn)效忠銀狼一族,等待是一個忠誠的屬下必須學(xué)會的事。 三日后到達(dá)無影沼澤,宋淵讓手下幾個先走,自己輕步跨過那些冒著妖氣的泥濘路段,遠(yuǎn)看還能瞧見漆黑的鐵林,越過林子才算到達(dá)妖界,屆時這晴天白云也不復(fù)存在。 “好好享受一下此刻的陽光吧?!币坏缆曇魪纳砗髠鱽??!把绾?,永墜黑暗,嘖……不過你有虎皮,不怕冷?!?/br> 宋淵眉心輕蹙:“你怎么跟來了?” 明瑕道:“我好歹也是妖界文相,怎就不能回家?” “你也配?”宋淵瞪他:“擅動羽族蛇族,招攬私兵攻入人界,隱瞞當(dāng)年結(jié)契真相,一樁樁一件件,你背叛狼王皆是事實(shí)!” “哦,那敢問宋將軍,狼王革我文相一職了嗎?”明瑕問。 宋淵語塞,明瑕伸手撥了一下發(fā)絲,露在陽光下的半張臉?biāo)颇蟹桥?,顛倒眾生:“既沒有,那我便可以回去妖界。” “無恥。”宋淵說不過他。 他也不知道明瑕究竟是惡是善,不知明瑕對妖界有何意圖,他看不透明瑕,可也無法反駁他的話。 要說他的確做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便是之前放了那些霍亂的妖,入人界殺了太多人??扇艘苍鴼⑦^無數(shù)妖,在宋淵眼里,修道界將妖關(guān)入萬窟洞天每三年一次屠殺,遠(yuǎn)比妖對人做的要惡劣太多。 他不同情人,畢竟他也是妖。 不同立場,所見不同,本就有仇恨在的兩界,多年來爭端不休,分不清誰是誰非。 明瑕只抬起白玉似的手,往比他高出半個頭身形魁梧的宋淵的頭頂上拍了拍,低聲道:“小孩兒?!?/br> 宋淵頓時被惹惱,他正欲打明瑕一頓,可四肢被周圍的細(xì)石所困,一如之前暗湖邊的看守兵,絲毫動彈不得。 明瑕先他一步入鐵林,甚至沒有回頭。 他與宋淵父親稱兄道弟時,宋淵才到他腰高,叫聲小孩兒便惱火,那接下來謝嶼川為洛銀美色所耽,不愿回來妖界的這些日子,他要如何穩(wěn)重行事,看顧好妖界? 便是小孩兒沒錯了。 第112章 尾聲 陰云散去,陽光正好。 涂顏被送還靈州仙派后沒幾日, 涂飛曄便將掌門之位讓給唐風(fēng)了。 他以前讓過許多回,唐風(fēng)都拒絕了,但這掌門之位最早是唐風(fēng)讓給他的。 那是在仙師離世前, 他們師兄弟二人跪在床榻邊, 師父越過涂飛曄要去抓唐風(fēng)的手, 唐風(fēng)卻將涂飛曄的胳膊抬了抬, 最后那只手落在了涂飛曄的掌心。 年邁的老者說不出話,只是目光不忍地看向唐風(fēng), 涂飛曄什么都知道,他也想去拉唐風(fēng)的手,下一瞬便是師父咽氣,他手中枯老的手掌沉重地落在了床沿邊。 后來唐風(fēng)與涂飛曄誰也沒提過此事, 唐風(fēng)雖比涂飛曄年幼,可在修為上卻高出涂飛曄,但他借口自己年輕不愿承擔(dān)重任, 想要去游玩山水為由, 侍奉過仙師最后一段日子便離開了靈州仙派,等涂飛曄徹底掌權(quán)穩(wěn)重了之后再回來。 這一次, 唐風(fēng)無法拒絕。 涂飛曄已經(jīng)命不久矣, 他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涂顏,可他說不出讓唐風(fēng)放過涂顏的話,畢竟涂顏所行之事便是死也無法彌補(bǔ)。 將掌門之位交給唐風(fēng)之后,涂飛曄便離開了靈州仙派, 他借口如當(dāng)年的唐風(fēng)一般,說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時日游玩山水,實(shí)際上他甚至沒走出鴻山范圍,就尋了一塊清凈地散去一身修為, 為自己掘了一座墳,殘喘半日,就此離世。 涂飛曄去世后,唐風(fēng)便找到了他的尸身,從靈州雪山下墨安被萬劍貫心遭雷霆之刑到今日,也不過才過去了七天罷了,寧玉那邊甚至沒有催過靈州仙派讓他們給出交代,涂飛曄便已經(jīng)自戕贖罪。 涂顏?zhàn)曰氐届`州仙派后,便一直將自己關(guān)在了屋子里,靈州弟子里有許多人對她不滿,認(rèn)為若沒有她更改過移形陣,或許靈州仙派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奚落聲,辱罵聲,不曾在那扇小門前停止過,有時年長的師兄或師姐路過,便會將那幾人趕走,或惋惜或痛恨地看向涂顏小屋方向,不曾上前安慰過。 徐燦也沒有來,涂顏是他眼見著長大的,便是如此他也無法包庇涂顏,更無法原諒?fù)款仭?/br> 只是在涂飛曄去世時,他過來傳過一次話。 他站得遠(yuǎn),不見小門內(nèi)的女子,若非里面偶爾傳來一些動靜,四周又設(shè)下了結(jié)界,這么長時間便會有人懷疑她又逃了。 徐燦說唐風(fēng)會給涂飛曄行葬,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不能以掌門之位風(fēng)光大葬,他說完這話后,又問涂顏要不要去送涂飛曄最后一程,那畢竟是她的生父,即便她如今有罪在身,也還有盡孝的權(quán)利。 久久未有聲音傳來,徐燦便道要走了。 “大師兄?!避浥吹穆曇魪纳砗箜懫?,徐燦頓住腳步,涂顏叫了他卻沒打開房門,她道:“請大師兄替我上三炷香。” “好?!?/br> 徐燦走了,他如答應(yīng)涂顏所說的那般,除了自己的那三炷香外,他特地為涂顏上了三炷香。后來又過幾日,靈州仙派的弟子走了大半,因?yàn)橥匡w曄不在,唐風(fēng)初任掌門,那些原是涂飛曄親徒的弟子也不認(rèn)他,許多人都覺得此時離了靈州仙派,將來才有更好的發(fā)展。 唐風(fēng)沒留人,讓他們自行離去。 待處理了涂飛曄的后事,他才想起來要讓涂顏給寧玉那邊交代,再派人去請涂顏時,開門的弟子驚呼一聲,滿室血腥,干涸的血跡斑駁地印在少女的白裙上,已經(jīng)發(fā)黑發(fā)臭發(fā)硬。 她摔了屋內(nèi)的花瓶,用瓷瓶碎裂的邊緣一遍遍割著手腕,幾乎將左手割斷也不曾停下來,血便這樣慢慢流淌,直至她渾身發(fā)冷,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