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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自己改口,而是讓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昶改口。 徽晟二十年秋,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昶入仕三十年來過得最荒唐的一年,也是最后一年。 四日內(nèi),他先是被拔擢為欽差大臣,旨意還沒捂熱,便又被直接投入天牢。 直到在供詞上按下自己的血手印,他都沒想明白事情怎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欺君之罪,震驚朝野。 前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李昶,嚴(yán)刑逼供之下終于“坦白”,熒惑和心宿確實離得有些近,但不至于特別快撞上,他撒謊是為了自己能在朝中多些地位和存在感。 壓在徽晟帝心頭上的大石頭移開了,自然也不再關(guān)心要不要轉(zhuǎn)移百姓。 可祁景閔卻再次上書,執(zhí)意要派欽差南下。 朝梧殿內(nèi)落針可聞,龍椅上,徽晟帝瞇起了眸子。 印象里,大兒子并非咄咄逼人的性格,最近這是怎么了? 祁景閔察覺到上方審視的目光,額上薄薄地冒出一層冷汗。 穩(wěn)住,他告訴自己。 “父皇容稟,兒臣當(dāng)時下定決心來父皇請派欽差南下,熒惑守心的謠言確是最大的推手,但最根本的還是擔(dān)憂三弟經(jīng)驗不足,鼓動勞工不務(wù)正業(yè),影響修壩速度?!?/br> 祁景閔越說越順,他偷偷抬眼瞧見徽晟帝陷入沉思,心中更有了些底氣,繼續(xù)道: “雖說澇災(zāi)會反復(fù)是jian臣謠言,但修壩一事也不容這般耽擱。如今時節(jié)入秋,東都已是涼風(fēng)瑟瑟,南方天氣很快也會涼下來,若到時還沒修好,難道朝中還要負擔(dān)勞工的炭火棉衣嗎?” 說到朝中負擔(dān)炭火棉衣時,祁景閔余光瞟到徽晟帝右腳不安地挪動了一下,心中大定。 他是舍不得銀子,可徽晟帝更舍不得! * 朝中的旨意傳至江都時,是清晨卯時,天色仍是昏沉。 整條長街,唯有江都郡守府燈火通明。 議事廳里,主位空懸,常岑和祁長廷分坐左右下首位,郡丞次之。 常岑與郡丞都著官袍,垂眸深思,唯有白橋一身便裝格格不入,坐在祁長廷右手邊的位置上。 女孩兒雙目無神,神思恍惚。 半個時辰前,她被月蘭叫醒,聽到何成在外面等她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最近太忙,做夢都是工作。 她的身體真真實實地坐在了祁長廷旁邊,可直到現(xiàn)在,意識才終于慢吞吞地從白家跟了過來。 不是,這幫人一大早的是要干啥?! 組織集體冥想嗎? 白橋痛苦地閉了下眼,望向廳外昏暗的天色。 突然,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常岑和郡丞跟按了開關(guān)似的倏然起身,唯有少年身形清雋,哪怕昨夜又一夜未眠,依舊坐得脊背挺直,不動如山。 腳步聲逐漸清晰,將要拐過最后一個彎時,白橋忽覺肩膀被什么東西拍了一下。 扭頭,便見祁長廷執(zhí)扇沖她頷首,兩人一同暫避隔壁偏廳。 緊接著,傳旨中官極具辨識度的聲音響起。 “江都郡郡守,常岑接旨——” * 廳外,太陽逐漸升起,天色變成淺淺的霧靄藍時,抑揚頓挫的聲音終于停下。 白橋人在偏廳,目瞪口呆。 圣旨中將熒惑守心是謠傳一事也簡單說了下,于是白橋明白了,反派是用他麾下重臣的腦袋,換了一個給修壩搗亂的機會。 不是,他瘋了嗎?! 這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吧! 偏廳外,常岑已經(jīng)在領(lǐng)旨謝恩,雙手恭敬接下明黃色的卷軸。 白橋又愕然望向祁長廷——你好歹也是個皇子的,難道都不試著攔一下? ……好吧,哪怕是皇子,也沒有第二個腦袋抗旨了。 白橋花了整整五息的時間,才將這個消息消化殆盡,而祁長廷卻從始至終眼皮都沒撩一下。 “預(yù)料之中的事,不必驚慌。”似乎是看出白橋的驚怒交加,他淡淡解釋了一下。 這世上沒誰比他更了解這位皇帝嫡子了。 他屢次三番踩在祁景閔頭上,祁景閔能咽得下這口氣才奇怪。 只是可惜了。 祁長廷唇角挑起一絲玩味的弧度。 祁景閔舍了李昶的命來開盤,他便陪著賭上一賭! 畢竟,他如今也并非孤身一人了。 少年轉(zhuǎn)頭,望向那個靠在門邊張望隔壁的女子背影身上。 “白姑娘,”他喚她,“有一個賭約,想讓姑娘與我一同赴約,不知是否唐突?” “賭約?”白橋不解。 “是,賭約?!逼铋L廷起身,負手行至窗前。 清淤完全靠人力,沒有動手腳的余地,不在祁景閔的目標(biāo)范圍內(nèi),可以慢慢來,但修壩…… “欽差南下大約有十日路程,我們就賭這十日內(nèi),淮南六郡,大壩全線完工?!?/br> 少年連著數(shù)日缺乏休息,面色仍有些蒼白,難掩疲態(tài),卻字字鏗鏘。 朝陽破開云霧,金色磷光灑遍廳堂。 白橋覺得這一刻的雄心壯志和心潮澎拜,她可以記得一輩子。 然而,夢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祁長廷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同她一起商議新的修壩計劃時突然暈倒的。 少年弓著身子面色慘白,左手青筋畢露,攥著胃部,神志不清地一點點倒吸涼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