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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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之中同樣不太好過。 焦黑的土地在迸裂,一道道縫隙猶如蜘蛛網(wǎng)一般, 蔓延到了每一個角落。 一枚枚流火撞在地上, 與地面上的薄冰碰撞在了一起,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霧氣。 霧氣緩緩飄散。 眼前的景象終于明朗了起來。 慕枝抬眸望去。 顧陵云的發(fā)冠落在了地上, 摔成了數(shù)瓣, 烏黑的發(fā)絲散亂了下來,遮住了半側(cè)臉頰。 他的動作有些別扭, 一手捂住了右側(cè)肩膀。在指縫間,一簇余火冒了出來, 滋滋作響。 方才那一道箭羽, 刺穿了顧陵云的右側(cè)肩膀。 顧陵云保持著那個動作, 許久沒有動靜。 而一旁的東瓊也沒有討到好處。 雖然他趁機躲到了角落里,沒收到太大的傷害,但產(chǎn)生的余波還是讓他受了內(nèi)傷。 東瓊臉色蒼白,顯然不太好受。 如今可以稱得上是兩敗俱傷。 東瓊都沒想到慕枝會出手得如此果斷。 現(xiàn)在的發(fā)展有些超出了預(yù)期,他心中生出了一些不安,退到了一側(cè),靜觀其變。 一陣微風(fēng)吹過。 顧陵云的手指止不住地抽動,肩膀上的疼痛太過于明顯,每動一下,熾熱的感覺就涌了上來,直讓人胸口發(fā)悶,不能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轉(zhuǎn)過了身,遙遙對上了慕枝的視線。 光影交錯。 一簇鳳凰火纏繞在了慕枝身側(cè),火焰映照在他的臉頰上,好似印了一道繁復(fù)的花紋,冷漠中透著一股奢靡。 慕枝的手腕很穩(wěn),長弓握在了他的手中也不見一點顫抖,精準(zhǔn)地對準(zhǔn)了遠(yuǎn)處的目標(biāo)。他第一次碰這長弓,卻如臂使指,用的是得心應(yīng)手,甚至未曾有一點的手軟。 顧陵云的目光錯愕,像是沒想到慕枝會對他射出這一箭。 不僅如此,現(xiàn)在還對在他刀劍相向。 箭芒鋒利。 刺得他的眉心一陣發(fā)痛。 好像有一團火焰在顧陵云的心口不停地灼燒,燒得他眼白赤紅,目眥欲裂:慕枝,你竟然為了別人,對我動手 若是慕枝恨他,想要殺了他,他可以接受。 可現(xiàn)在慕枝卻是為了旁的人,動手傷了他這比身體上的痛楚更令人難熬。 慕枝的目光冷凌凌的,平靜地說:對你動手,那又如何?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慕枝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不明白顧陵云的反應(yīng)為何會這么的大。 是說,不能接受溫順的鳥兒突然變了一個性格,敢對人露出鋒利的爪牙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不止于此。 慕枝的唇角笑意譏誚。 顧陵云看著渾然陌生的身影,怔了一下,想要說什么,可話到口邊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慕枝微微抬起了下頜:讓開。 顧陵云像是沒聽見一樣,仍站在原地。 慕枝也沒有廢話,一道鳳凰火纏繞上了他的小指,隨后緩緩地拉開了長弓。 伴隨著一聲啼鳴,一支箭羽若隱若現(xiàn)。 只待慕枝松手,箭羽便會破空而去,取人性命。 走,還是不走。他冷聲說。 這一次,選擇的人輪到了顧陵云。 上一支箭羽洞穿了他的肩膀。 而下一支箭羽,就會射入他的眉心。 慕枝的神情認(rèn)真,毫不作假。 如果再停留下去的話,他真的會毫不留情地動手。 東瓊站在一側(cè),舔了舔上顎。他的面皮有些發(fā)癢,伸手撓了一下后,閑閑開口道:慕枝,其實也沒什么事,不用為了我鬧成這樣的一句話還沒說完,他就皺起了眉頭,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聲。咳嗽完了以后,掌心滿是血跡。 這番情景,看起來東瓊是受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 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強撐著解釋道:可能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等說清楚就好了,不用如此大動干戈。 這話聽得有些耳熟。 好像有個人曾經(jīng)也這樣說過。 同樣的口吻。 同樣的語氣。 甚至,連境地都是一模一樣的,只不過身份調(diào)轉(zhuǎn)了一下。 顧陵云不善言辭,如今更是啞口無言。他只是看著慕枝,啞著嗓子說:慕枝,你果真不信我。 這還用說嗎? 慕枝的眉眼冷淡,沒有驚起一點波瀾。他的指尖火焰跳躍,更顯得膚白如雪。 他的語氣平淡,問:為何要信? 顧陵云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朝著慕枝走去。 慕枝轉(zhuǎn)換了瞄準(zhǔn)的方向,道:別過來。 顧陵云止住了腳步,立于焦黑的土地上,他一襲白衣被火焰灼燒的斑駁,有些狼狽。 他一字一字地說:慕枝,我不會害你。 慕枝掀起眼皮:你不覺得,這話有些好笑嗎? 若不是顧陵云,他還在梧桐鄉(xiāng)中無憂無慮地生活著,不會體驗到愛恨癡纏,也不會有傷心絕望。 當(dāng)然,這也不能全部都怪在別人身上。是他主動要求前往長明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可是就算如此,顧陵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不覺得可笑嗎? 顧陵云閉了閉眼:慕枝,你不該這樣 慕枝反問:那我該怎樣? 顧陵云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慕枝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 應(yīng)該是乖巧善良的,可愛小意的。 可是那樣慕枝已經(jīng)死在了長明峰,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都知道的事實。 慕枝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冷淡地說:長明仙尊,我不會變成你想象中的那樣了。 顧陵云的口中苦澀,竟連一點聲響都發(fā)不出來了。 慕枝說:現(xiàn)在,你可以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顧陵云的身上,緩緩將手中長弓拉成一個弧形。若是顧陵云不走,那么下一刻,他就會射出這一箭。 顧陵云明白了慕枝的意思,緩緩向后退去。 他一眼不錯,注視著浴于火焰中的少年。 像是只要慕枝一開口,他就會停下腳步。 可是一直到他退出秘境,慕枝都沒有出聲挽留。 慕枝只是靜靜地看著。 顧陵云白衣倉皇,背影孤寂。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他的腳步踉蹌,步履也不復(fù)之前的沉穩(wěn)堅定。 他就這么看著,直至這道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中,方才收回了目光。 東瓊抓住機會,走上前去,還在火上澆油:這個人實在是太壞了,他肯定是見我與你親密,心中嫉妒,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東瓊喋喋不休。 慕枝沉默不語,沒什么反應(yīng)。 他緩緩松開了手上的力道,腕間纏繞著的火焰熄滅。 慕枝想將長弓歸于原位,可沒想到,長弓在手掌間嗡嗡作響,竟然化作了一道臂釧,緊緊地箍在了他的手腕上。 臂釧上面刻著各色的花紋,像是鳥雀翩然起舞,流光溢彩,更襯得手腕膚色雪白。 東瓊也是一愣:神器竟然認(rèn)主了? 慕枝的手指輕輕劃過臂釧表面的花紋:取不下來了。 長弓有靈。 既然已經(jīng)認(rèn)主,就不愿意再待在這個荒蕪的秘境中。 東瓊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后反應(yīng)了過來:既然如此,那慕枝你就先帶著吧。 慕枝嗯了一聲,并沒有拒絕。 東瓊又提起了方才發(fā)生的事情:那個人竟然說我心懷不軌,我看他才是動機不純!慕枝,你最好離他遠(yuǎn)些 大概是一切都進展得太順風(fēng)順?biāo)?,東瓊一時得意忘形,都沒有看出慕枝臉上的冷淡之色。 他還在說著,想要徹底解決了慕枝與顧陵云之間的關(guān)系。 慕枝悄然瞥下了一眼,像是看穿了東瓊的心中所想。 東瓊之前的計謀,不能稱得上是毫無痕跡,只要細(xì)細(xì)回想,就能找到不妥的地方。 如今慕枝沒有拆穿他,一是沒有必要,二是也能借著這個機會徹底將顧陵云的念頭斷了。 東瓊的話音止住了,目光猶疑,好似察覺到了什么。他干笑了一聲:慕枝,你累了吧。要不休息一會兒? 慕枝頷首。 東瓊心念一轉(zhuǎn):你在這里休息片刻,我出去一下,給你找點甜果。 于是同時。 秘境之外,黃沙萬里,烈日高照。 禿鷲張開翅膀,在半空中掠過,落下了一道陰影。 遠(yuǎn)遠(yuǎn)望去,可見沙漠上出現(xiàn)了一道長長的腳印。 初始的印子整齊劃一,好像是用尺子丈量過的一般,可到了后面,就逐漸變得散亂了起來。 最終,行走在沙漠中的人踉蹌了一步,直接半跪在了砂礫之中。 沙塵彌漫。 咳咳咳 顧陵云地垂下了頭,粘稠的血液滴落,被沙子吸收了以后,形成了一個斑駁的圓點。 他的眼前光芒晃動,各色畫面一一閃過,看得并不真切。 顧陵云的太陽xue突突作響,眼前半明半暗。他似乎置身于顛倒的世界中,一切的意識都遠(yuǎn)離了身體,唯有痛苦是鮮明真實的。 顧陵云的脊背彎了下去,手指沒入沙堆之中,止不住地顫動了起來。 真可憐。一個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 東瓊離開了秘境后,沒走多遠(yuǎn)就看見了顧陵云的身影。 他饒有趣味地在顧陵云的身側(cè)半蹲了下來,耳側(cè)的發(fā)辮輕輕搖晃,評價道:嘖嘖堂堂長明仙尊竟然弄得這么狼狽,我看了都心疼呢。 顧陵云的目光暗了下去,左側(cè)手臂一沉,揮出了一道掌風(fēng),朝著東瓊而去。 不過他本來就有重傷在身,又生生受了慕枝的一記箭羽,掌風(fēng)不如以往銳利。東瓊輕松伸手,就直接被擋了下來。 東瓊捏住了顧陵云的手腕,手指慢慢用力攥緊,傳來了一陣骨頭摩擦的聲響。 他咧嘴一笑:我本來想趁機殺了你,但我現(xiàn)在有一個更好的想法。 接下來會有好玩的事情要發(fā)生。 你想不想親眼看看? 第39章 是階下囚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 東瓊再次踏入秘境之中。 他踩上了焦黑的土地之上,抖落了身上的沙塵,抬眸望了一眼過去。 慕枝坐在一塊巨石之上, 鴉青色的發(fā)絲落在了肩膀上,猶如綢緞一般折射著一道柔順的光澤。 他低垂著頭, 把玩著手腕上的臂釧,濃翹的睫毛在下眼瞼上落了一道陰影。 東瓊看得格外地認(rèn)真,就像是在賞一幅畫、一處景。 他下意識地朝著慕枝走了過去。 剛邁出一步,東瓊反應(yīng)了過來, 連忙止住了腳步。他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 又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尤其是耳側(cè)的一根小辮子,更是仔細(xì)梳理干凈。 等到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 他又撫了撫衣擺上的褶皺, 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慕枝!東瓊輕快地喊了一聲。 慕枝扭過了頭,在看見東瓊的時候,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而這味道就是從東瓊身上傳來的。 再一瞥。 他在東瓊的身上看見了一些打斗的痕跡, 不太明顯,但足以看出是一場惡戰(zhàn)。 慕枝問:你去做了什么? 東瓊的目光一閃, 一句話輕輕帶過:在路上遇到了點意外。他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guī)砹诉@個,給你。 他的右手抓了一捧紅艷艷的果實, 個個滾圓,還沾著露珠, 讓人食指大動。 東瓊殷勤地獻(xiàn)到了慕枝的面前。 慕枝看了過去。 果實堆成了一個小山, 在光芒照耀下, 如同紅寶石一般。 東瓊眨了眨眼睛,:這是仙人掌果實,只有在東漠才有的。 東瓊的目光中滿懷期待,想要與慕枝一同分享。 可慕枝卻無動于衷,甚至連碰都沒有碰一下:不用了。 東瓊:不嘗嘗嗎?很甜的 不管東瓊?cè)绾瓮其N,描述得如何不錯,慕枝都沒有再看第二眼。他抬腳,從一旁走了過去。 東瓊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臉色沉了下來,微微扭曲。 他的手指用力握緊,砰得一聲,果實一個個爆裂了開來,鮮紅的汁液流淌在指尖,好像鮮血淋漓。 為什么? 他都已經(jīng)把顧陵云趕走了,為什么慕枝還是這個樣子? 明明和顧陵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 東瓊的目光兇戾,情緒翻涌。 他在嫉妒顧陵云。 是的,嫉妒。 不管如今如何,但顧陵云是真真切切地得到慕枝的喜歡的。 慕枝曾經(jīng)是那么地喜歡顧陵云,熾熱真摯,不含一絲雜質(zhì)。 慕枝從來沒有這么看過他。 一想到這里,東瓊的臉龐越發(fā)地扭曲,幾乎要冒出火來。他緊緊咬住了牙關(guān),品嘗著唇舌間的血腥味。 憤怒到了極點,他又突地笑了起來。 沒關(guān)系的。 就算慕枝再喜歡顧陵云,也沒有關(guān)系了,顧陵云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也不會再礙他的眼了。 東瓊的笑容更加地燦爛,不過一眨眼間,就又恢復(fù)了正常。他將手指間的污漬細(xì)細(xì)擦拭干凈,輕快地跟上了慕枝的腳步。 慕枝現(xiàn)在是他的了。 誰也不能搶走。 慕枝離開了秘境,重新站在了沙漠之中。 一股熱浪迎面撲來,眼前沙塵陣陣吹過,直讓人晃眼。 慕枝抬手,遮住了刺眼的日光。 手臂的陰影落下,他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身旁的沙地上出現(xiàn)了一連串的腳印。 腳印還算新鮮,沒有完全被風(fēng)沙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