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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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剛才一進公園就覺得眉心癢癢,到了這兒算是全力發(fā)作了。 寧小北一臉生無可戀地捂著胸口,打噴嚏打得他肺都疼了。 范俠恨的直拍自己大腿,他為什么會忘記小北從小身體不好這點呢,居然為了兩串臘腸被顧凱歌騙到植物園來。 你快去島上的小賣部看看,有沒有口罩。不行再去公園服務(wù)處問問,他們有沒有應(yīng)急的藥物。 寧小北說著,左右看了一圈,指了指旁邊一間建在崎嶇假山上的八角亭,周圍沒有什么花叢和樹木,看起來稍微安全點。 你快去快回,買不到我們就撤。到時候跟凱哥發(fā)個消息就行。 范俠點了點頭,撒腿就跑。 與其同時,趙景聞和寧建國錯開他們一步,也上到島來。 建國,我們?nèi)ヅ兰偕桨?,我剛才在門口看地圖,這個假山上的八角亭是全島最高的地方,可以俯視湖心島全景。 一上島,趙景聞就興致勃勃地指著最高處的亭子說道。 又不是中學生,還喜歡爬假山。我們就在下面走走吧。 于是兩人往綠蔭深處走去。 建國,你看。 趙景聞指著前頭一棵三人環(huán)抱,枝干粗大,枝繁葉茂的香樟樹說道,我記得以前我們鞋廠,一進門兩邊都是香樟樹。夏天走在下面,一點陽光都照不進來。到了四月的時候,香樟樹開了小花,白色,黃色的的一點一點,就跟米粒兒似得。 而且到了春天,香樟樹的味道那真是好聞極了,什么花香,果子的香味都比不上它。淡淡的,不知道從哪里透出來,走好遠了身上還沾著香味,又像是青草,又像是樹葉自從離開鞋廠,多少年了都沒聞過這味道了。 趙景聞可不是什么文藝青年,這番話完全都是發(fā)自肺腑。 他現(xiàn)在事業(yè)有成,不但有車,都已經(jīng)開始籌備買第二套房子了。但是每每午夜夢回,自己還是身在第三皮鞋廠里。 在辦公室里和那些老油子們喝茶吹牛;在車間外頭等寧建國下班;為了多打一塊排骨給食堂阿姨拋媚眼兒;過年前拎著盆子,帶著范俠排隊等洗澡,為了誰插隊沒插隊往往還需要吵一架 他的青春,他最美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第三鞋廠,而且也是在這里,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愛人。 我有時候也想,要是鞋廠一直都在該多好。大家伙永遠都在一塊,什么事情都有組織撐腰。生老病死,都有國家包著?,F(xiàn)在回想起來,老馬和他那口子好像都沒那么可惡了 寧建國也露出了一臉懷念的表情。 望著陽光從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射出片片的影子,一陣風吹來,樹影亂顫。黑色和白色零亂地交織著,人站在上面,竟是好似站在海底上,抬頭看著水面的漣漪似得,夢幻而不真實。 儂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情么? 怎么不記得,我們還打了一架呢。 趙景聞見前后無人,大膽地把手搭在寧建國的肩膀上,把他往樹底下帶 初春的湖心島就像是一塊外頭鑲嵌著一圈細碎粉鉆的翠綠翡翠,片片綠蔭將說著悄悄話的人掩蓋在葳蕤的草木和花香之中,暖風吹過,樹葉發(fā)出沙沙聲響,仿佛是戀人的低語。 這一邊,范俠拿著藥從服務(wù)臺沖了出來,往寧小北的方位狂奔而去。 服務(wù)處沒有口罩也沒有過敏藥。不過正巧有個大jiejie也過敏發(fā)作,到服務(wù)處討熱水吃藥。聽說有個中學生也病了,大jiejie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那板藥撕了一半給范俠,讓他快去救人。 范俠如今是歸心似箭,恨不得腳下長出風火輪。 不文明就不文明了! 范俠跺了跺腳,轉(zhuǎn)身往樹叢里沖去。 穿過這片樟樹林就是八角亭了,走大路至少需要十分鐘,從綠化帶過去時間至少可以省一半。 少年握著拳頭,像是小旋風一樣在一棵棵參天的大樹下飛快地奔走著。 他腳下是新綠的散發(fā)著春日里特有氣息的綠草,草坪旁有一蓬蓬的麥冬,它們剛度過冬天,有些懨頭搭腦,似乎還沒有徹底被春天喚醒,綠得也不精神。藍中帶紫的波斯婆婆納在裸露的泥地上悄然開放,在上海它又被叫做戇大草,是撒到哪里就開到哪里的輕薄命。 蒲公英、馬蘭頭、黃鵪菜、鼠麴草,春天的野草都被他一一踩在腳下。 少年咬緊牙關(guān),感覺自己化成成為了綠色的風,穿梭在層層的深綠和淺綠中。 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一根枯萎的樹枝被大風掛落在地,埋伏在了一片草叢下。少年一個不防備,被勾住腳背,撲到在地。 柔軟的泥土和草叢保護了少年沒有讓他跌傷,卻驚壞了一邊樹下?lián)肀г谝黄鸬膬蓚€人。 有人! 寧建國一把推開趙景聞,兔子似的跳了起來。 雖然現(xiàn)在沒有聯(lián)防隊來公園草叢抓搞腐化和二椅子了,但一想到可能會被人看到,寧建國就覺得一陣害怕。 哪里有人,不要自己嚇自己 趙景聞也嚇了一跳,他把寧建國擋在身后,四下張望。 剛巧不知道從哪里跑來一只大野貓,圓頭圓腦,體型肥碩,快速地從兩人面前掠過,又刷地一下消失在了迎春花從中,驚得兩只白色的粉蝶胡亂撲騰著翅膀在花端飛舞,失魂落魄的樣子和二人如出一轍。 你看,都是自家嚇自家吧。沒事的 趙景聞?wù)f著,勾起寧建國的下巴作勢要親。寧建國心慌意亂,半推半就,瞻前顧后了一圈,終于讓他稱了心愿。 好了,回去吧。剛才上島的時候船拴好沒有,不會飄走了吧。 他低著微微發(fā)紅的臉,快步竄出樹林走回大道上。趙景聞輕笑一聲也跟了上去,照例搭上他的肩膀。 飄走蠻好。我們干脆就一直住在在島上,就跟《倚天屠龍記》里的張五俠和殷素素在冰火島上一樣。 景聞,你跟小俠說讓他不要瞎看武俠小說,我看你自己才是不要瞎看。真是亂話三千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樟樹林中,范俠這才緩緩將腦袋抬了起來。 一根嫩綠色的鵝掌楸葉子落在他的頭上,他失魂落魄地抬起身子,一屁股坐到濕漉漉的草地上。樹葉撲簌簌從他的額頭落到肩膀,又從肩膀落到地上,像足了少年丟掉的二魂一魄。 剛才那個是舅舅和寧伯伯吧不會錯的,他們還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呢。 可是他們?yōu)槭裁从H嘴了? 兩個男人親嘴男人之間也可以親嘴兒?! 范俠感覺自己十六年來構(gòu)筑的世界觀整個都崩塌了。 這算什么,這到底算什么呢? 刷拉,那只大野貓去而復(fù)返,嘴里叼著一只猶自掙扎的小壁虎。它用黃澄澄,瞳孔細的宛如一根線的眼睛瞟了這坐在地上的人類一眼,慢悠悠地往一旁的樹叢里去了。 飛出去的魂靈稍稍歸位,范俠覺得掌心一陣陣地疼。 低頭一看,原來是包藥丸的鋁箔紙露出尖尖,正對著他的手掌。剛才他捏的如此用力,把手心戳破了。 藥小北! 他如夢初醒地跳了起來,也不住自己滿身的草屑和泥點子,繼續(xù)往八角亭方向跑去。 小北!藥來了! 登上八角亭,眼前的一幕讓他差點從假山上滾下去 只見寧小北躺在亭子向著北方一側(cè)的美人靠上。 一塊白色的紙巾蓋在他的臉上。眼耳鼻口被遮得嚴嚴實實,渾身直板板的,動也不動,死了一般。 寧小北聽到他的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把臉上的紙巾揭開,你可總算來了! 我靠!你的臉怎么成這樣了? 范俠又是一驚。 如今寧小北的模樣究竟像什么呢? 有點類似周星馳主演的電影《唐伯虎點秋香》里,鞏俐飾演的秋香被寧王派來的奪命書生用江湖上最卑鄙,最惡毒的面目全非腳踢中后的模樣,又紅又腫,慘不忍睹。 寧小北的眼睛腫的都睜不開了,只能從眼睛和睫毛的縫隙處見到一點光亮。 藥呢? 范俠慌忙扯開鋁箔紙,掏出一粒藥,放在手掌。 他本以為寧小北會接過去,誰知道他迫不及待地直接伸出舌頭,從他的掌心把藥舔走。 細小的舌尖掠過掌心的皮膚,范俠倒吸一口涼氣。 水 水來了。 不急多想,范俠打開礦泉水瓶子,遞到他的嘴邊。寧小北接過水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老大,你剛才真的嚇死我了。我都以為你掛了。你干嘛裝死人??? 吃完藥,差不多過了五分鐘,寧小北總算能夠正常說話了。剛才最難受的時候,連嘴都張不開來。 誰裝死人。我把紙巾用礦泉水打濕敷在臉上,一來隔絕花粉,二來也給皮膚降降溫度好伐。我剛才都要癢死了。 過了一會兒,寧小北原本水腫的眼皮漸漸地消退了下去,終于能好好看清眼前的東西,見到滿身狼狽的范俠,同樣也是大吃一驚。 你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泥巴,還有頭發(fā)褲腳都破了。 我沒事沒事。 被他這么一問,剛才香樟林里的一幕又飛回了范俠的腦中。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不遠多提。 寧小北不疑有他,拉起范俠的胳膊又放下,愧疚地說道,一定是為了幫我拿藥,在路上摔著了吧?我們快點回去吧,找衛(wèi)生室的老師處理一下。 等等! 眼看寧小北轉(zhuǎn)身就要往船塢方向走,范俠連忙阻止了他這要是遇上剛才那兩人絕對不行!至少必須等他們離開湖心島之后再走。 怎么了?你受傷了?走不動了? 寧小北蹲下,掀起他運動褲的褲腳,發(fā)現(xiàn)里面果然一片紅色,皮都被挫開了。 不是,這不算什么我,我先打個電話給丁哲陽,讓他和樂樂在東門等我們。我怕他們也劃到這里來,這不是耽誤時間么。 剛才舅舅和寧伯伯的那一幕,被他們兩個看見也不行??! * 作者有話要說: 范俠: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讓我看到了?。“““。?/br> 第69章 再次出走 一更 回學校后, 寧小北和范俠就直奔衛(wèi)生室處理傷口。 范俠只是擦傷,稍微包扎一下就好。倒是寧小北,過敏藥的藥效過去后, 他又開始腫了起來。衛(wèi)生室的老師看到他凄慘的模樣,嚇得急忙打了120, 把他送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去掛水。 顧凱歌那時候還帶著一群學生在植物園里,吃著午餐rou唱著歌,逍遙快活呢,被值班主任在電話里一通狂罵, 讓他立刻馬上到鎮(zhèn)醫(yī)院去陪學生。 主任本來還想給寧建國打電話, 被寧小北阻止了,說不想讓家里cao心,而且吊了針之后感覺已經(jīng)好多了, 主任這才作罷。 主要是他也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周一等校長和你們年級主任來了, 你自己去跟他們解釋。顧老師不靠譜,怎么連你彭老師,彭老師也跟著他一起瞎胡鬧呢?幸虧孩子沒事兒, 這要是出事了, 我們學校怎么跟人交代? 顧凱歌和彭越兩個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兩個大男人雙雙低著腦袋, 像是兩個翻了大錯被班主任老師教訓的問題學生, 哪里有半點老師的模樣。 鎮(zhèn)醫(yī)院不大,周末來看病的人還挺多, 周圍一圈本地鄉(xiāng)下人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抱著孩子的女人笑著朝他們兩個指指點點,就差把瓜子掏出來邊吃邊看戲了。 一直到主任發(fā)光了火, 雙手背在身后, 踩著因為過于心急, 出門只穿著的拖鞋拖拉拖拉地走了,這兩人才齊齊地松了口氣。 顧凱歌,你以后離我遠點。煩人。 彭老師背著寫生板,沖著顧凱歌冷冷地說了一聲,毫不留情地走了。 哎 顧凱歌仰天長嘆一聲,抱著腦袋蹲在注射室的門口。 啊呀 寧小北躺在躺椅上,左手吊著吊瓶,外面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顧老師和彭老師,原來是這樣的關(guān)系么? 今天大張旗鼓地搞出一場春游原來是為了他們兩個出去約會打掩護,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凱哥他剃頭擔子一頭熱而已? 他皺了皺鼻子,搖了搖頭。 算了吧,自己家里的那一對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解決,這外人的事情,他更沒余力去管了。 同性戀 從植物園回來后,范俠晚飯都沒吃,一頭扎進了學校附近的網(wǎng)吧,開始搜索這方面的知識。越看眉頭鎖得越緊,本來已經(jīng)夠黑的臉色越發(fā)地嚇人了。 他知道也不是不知道這個詞匯,不過就像是娘娘腔、陰陽人一樣,過去都被范俠歸到罵人詞匯里的,殺傷力也就比特|碼的三個字稍微搞一個等級而已。 說起這三個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笑傲江湖》里那個自宮之后,就一心惦記蓮弟,放著一群好看的老婆都不要,明明是個老公公還穿著裙子的東方不敗了。 他看的《笑傲江湖》還是96年TVB出品的呂頌賢版本,里頭飾演東方不敗的可不是美艷端方,艷驚四座的林青霞,而是魯振順飾演的糟老頭子。 老頭子沖著令狐沖拋媚眼的表情給范俠年幼的心靈添上了非常糟心的一筆,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的舅舅那么帥氣高大,寧伯伯別看性格斯文,動起手來實際上比舅舅還能打,他們都是登樣的模子,哪個都不娘娘腔,怎么就成了同性戀了呢? 這年頭網(wǎng)絡(luò)上啥玩意兒都有,很多東西一搜就能搜出來。范俠干脆注冊了一個同志交友網(wǎng)站的會員,進去游覽了幾分鐘后,面無表情地把瀏覽器關(guān)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暈,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范俠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腿上的傷口也有些隱隱作疼。在網(wǎng)管這里買了桶裝方便面和可樂,趁著泡面的當兒,他嘴里叼著叉子,回想這幾年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