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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徐風林冷笑一聲,“什么時候你我之間談話還要用到這個詞了?” 半個小時前,一杯紅酒,一個“請”字。 周陽以為紅酒倒了, “朋友”見了,她就可以安然退身。等待電話接通時,徐風林不作聲響地把她帶到現(xiàn)在這個寂靜的包廂。 她反抗掙扎,他則有意無意地朝室內(nèi)的人群投去一眼,尊重般地給了她兩個選擇:“你想單獨和我談,還是要在他們面前談?” 他輕描淡寫地威脅。 她不堪一擊。 周陽半低著頭,盯著地上的影子,小小的一團,擠成了多年的噩夢。 “明知故問?!彼⒅菆F影子笑。 “所以他就是上次你幫他擋的那個人?” 這一句徐風林問得有些輕,像是在怕什么。 周陽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面上帶著笑,底氣十足地回答他:“是,就是他。” “好??!”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周陽,你讓我驚喜?!?/br> 從高爾夫球場相見的那天起,他就在裝,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剛剛在那么多人面前還在裝什么正人君子。 現(xiàn)在他終于不再偽裝。 周陽冷眼看著,未置一詞。 忽地,徐風林松開手,手機從他手中滑落,頃刻間落在地毯上。 悶悶的一聲,很快散去。 周陽聽著這一悶聲,心不禁為之一跳。 有什么東西在緩緩流去,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接近。 徐風林脫下西裝外套,扔在一旁的沙發(fā)上,邁著步伐的同時,不緊不慢地將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 須臾,一道影子覆到她的身上,將眼前的明亮掩蓋了去。 離她只有一步遠時,他停下前進的腳步,半晌,俯下身,迎上她的目光。 他看了看她,眼神瞬息萬變。 由一開始的冷漠,變成了現(xiàn)在的似笑非笑。 陰影全部落下,吞噬了所有的光亮。 周陽垂在身側(cè)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她竭盡全力想壓下這種戰(zhàn)栗感,可它們根本不受她控制。 就在徐風林接近的那一刻,就在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的那一霎那。 這具身體與神識一分為二,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掙扎。 她被過去來回撕扯,每分每秒,不休不止。 那種絕望、瀕臨窒息的感覺再一次席卷她,它們用力地侵襲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隨著血液的流動。 永無止盡地興風作浪。 十二歲那年的夏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至今沒有饒過她。 大四那年的冬天,眼前這個人打破她對平靜生活的希冀,再一次將她拖進罪惡的深淵。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她沒有一天是放松的。 她的神經(jīng)永遠都是繃得緊緊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一步一步地逃離他的掌控,一點一點地撇開他伸過來的手。 然而他還是不愿意放過她。 他依舊要在她的傷口撒鹽。 “陽陽,”他輕輕嘆息一聲。 周陽卻是牙齒都在上下死磕:“別這么叫我?!?/br> 他微瞇了眼,眼中盡是危險的氣息:“你信不信……” 【溫柔的晚風,輕輕吹過,城市的燈火?!?/br> 話剛說到一半,空氣中再一次響起一陣歌聲。 依舊是輕緩平和的調(diào)子,夜晚下,盡顯無限的溫柔。 【今晚的晚風,你去哪里,請告訴我?!?/br> 周陽瞳孔一縮,她咬著唇,竭力壓下身體的顫栗,眼眶隨之涌起一股溫暖的濕意。 “陽陽,告訴我,你在激動什么?” 他抬起手,慢慢地伸過來,要落下時,周陽別開臉。 手頓在半空,他笑:“你在期待什么?” 自從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他的話,周陽一句再沒有聽進去過。 熟悉的噩夢似乎被這道鈴聲給擊碎了。 她的人生,在某個瞬間,重新被拯救了一次。 她直直地望向地毯上的手機。 “你很想接這通電話?” 詢問聲寒惻惻的,周陽下意識地往后一退,碰到了一處架子,她緊緊地捏著柱子不放。 她的不安,他的猜測,在她的臉上,是如此的清晰明白。 “接?” 影子退去,徐風林轉(zhuǎn)身,幾步走過去,撈起地上響聲陣陣的手機。 幾秒的事情,他重新站在她的面前,黑影重新落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想接是嗎?”他的眼神深不可測,摸不清是什么意味,“做夢?!?/br> 話音剛落,眼前劃過一道拋物線,隨即傳來一陣物品砸墻落地碎裂的聲音。 望著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機,周陽竟然意外地平靜。 憤怒、生氣,這些本該具備的情緒,此刻,全然不存在。 她看了徐風林一眼,后者以冷森森的目光回視她。 她忽然問:“你在怕什么?” 對方大概沒預料到周陽此時會問一句輕飄飄的話,他語氣冷然:“我怕?” “對,”周陽的聲音很平穩(wěn),那些隨著噩夢而來的顫栗一點一點消失不見,“徐風林,你在怕什么?你以為你砸了我的手機,就能砸掉我和他的聯(lián)系是嗎?” “這只是第一步,”徐風林貼向她,低聲道,“一次警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