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張朝摸摸下巴，回得忐忑，“我還是覺得周小姐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br>
    顧青聞目光低垂，側(cè)臉沉靜如水。

    張朝偷偷瞄了他幾眼，見他不作聲，他干脆地閉上嘴，安靜等待。

    沉寂中，樓道的感應(yīng)燈暗下，張朝清清嗓子，順便抬腳剁兩下，頭頂燈亮。

    屋里，門正好打開。

    周陽出現(xiàn)在門后，手里抱著兩個紙箱。

    平時實驗室儀器進進出出，張朝每回都做苦力工，跑在最前面。眼下，他習慣性地上前搭把手。

    眼前一晃，一個影子先他一步。

    一霎那的恍惚，張朝被眼前的場景愣住了。

    顧青聞?wù)f：“沒事？”

    聲音透著微不可察的關(guān)切。

    周陽聲音輕輕的：“我沒事?！?/br>
    顧青聞：“我來?！?/br>
    周陽猶豫了幾秒，說：“好?！?/br>
    話罷，她松開手，顧青聞抱過兩個箱子，彎身放在地上。

    張朝嘴巴微微張開，看著眼前幾秒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只聽周陽柔柔的聲音說道：“上面的箱子是你的，下面的箱子是張……張先生的。林阿姨那份等他們回來我再送上去?！?/br>
    一長串的話，張朝只收到了重要的幾個字。

    他愣愣的：“我也有份？”

    周陽眼睛笑笑：“有，不過是些農(nóng)產(chǎn)品，希望你不嫌棄?！?/br>
    張朝擺擺手：“哎，高興還來不及?！?/br>
    興奮了一陣，他又問：“我能看看？”

    話落，他感到一道冷冽的目光定定地扎在他的身上，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周陽應(yīng)了聲：“可以?！?/br>
    張朝不去看那道目光，笑笑地忽略，轉(zhuǎn)而去打開箱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竟傻傻地笑出聲。

    “周……”

    周陽適時接話：“你可以叫我周陽?！?/br>
    張朝嘿嘿笑著：“周陽？哈哈我女朋友最近正想吃咸鴨蛋，這是高郵的咸鴨蛋吧？”

    “嗯，”周陽說，“家里老人喜歡吃，平日做多了會寄一些過來。”

    張朝看向顧青聞：“師兄，你家里的咸鴨蛋吃完了吧，這下不用買了?！?/br>
    聞言，周陽望向他，眉眼間是驚訝：“你喜歡嗎？”

    顧青聞輕咳一聲：“嗯，早上喝粥，會切半個?！?/br>
    “里面有兩盒，要是你吃的慣的話，我之后再拿一些給你?！?/br>
    “好，麻煩?！鳖櫱嗦勆裆伤?，眉目朗朗。

    他們這邊說這話，那邊張朝仍是驚呼陣陣。

    除了咸鴨蛋，周陽還送了紫菜、海帶、粗鹽巴、黃絲菌，另外還有一些燉湯的草根藥。她說送農(nóng)產(chǎn)品，就是農(nóng)產(chǎn)品，半點不含糊。

    這是周陽第一回 送人禮物，她怕太貴重的老人家不收，太便宜的又不知道送什么好，思來想去，正好周奶奶送了幾箱農(nóng)貨過來讓她養(yǎng)生。周陽一尋思，都是尋常見的作物，也不擔心他們不收下。

    她說：“這是家里那邊自己采摘的，你們可以嘗嘗味道。”

    張朝搶聲道：“用心了，我媽最近和那些阿姨到處找地方買這些東西，就想買人家家里做的。這下正好，她不知道要高興到哪里去?！?/br>
    他邊說邊看顧青聞，后者神情平平地看著他。

    張朝幫他科普：“師兄，退休的老人家沒事做，平時就愛搗鼓這些吃的，還要求養(yǎng)生，三天兩頭到處跑，攔都攔不住。”

    顧青聞難得問了句：“是嗎？”

    “你若不信，改天問問阿姨，她應(yīng)該也是這樣哈?！?/br>
    不知為何，顧青聞驀地靜聲，好一會沒接話。

    周陽見樣，接過張朝的話：“阿姨要是喜歡，我家里還有?！?/br>
    張朝沒察覺哪里不對：“這怎么好意思?！?/br>
    周陽：“不會?！?/br>
    后面張朝又和周陽多聊了幾句，期間顧青聞默不作聲，站在一旁安靜地聽他們說。

    聊了一會，張朝正說到興頭上，顧青聞忽然出聲：“時間不早了?！?/br>
    張朝一看，這才八點二十不到，還是挺早的。

    顧青聞唇角上下動了動：“今天我在醫(yī)院碰到周陽?！?/br>
    他的師兄除了話少安靜，另一特點就是說話喜歡拐個彎子，他有時不直白說，只是讓你去猜。

    比如現(xiàn)在。

    張朝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周陽生病了。

    張朝的腦子突然搭上筋，又瞟了瞟顧青聞的臉色，他利落地抱起兩個箱子。

    “謝謝你周陽，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過來謝謝你。”

    周陽反應(yīng)了一會，看了看顧青聞，后者朝她點點頭。

    點頭的意思，就像是給她造成不便，向她道歉。

    “沒事，不用客氣?！敝荜栒f。

    張朝噔噔地下樓。

    顧青聞慢了幾步，他頓住了一會，似在考慮怎么說。

    周陽無聲靜候。

    樓道穿過舒服的夜風。燈下，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融合在一起。

    良久，顧青聞?wù)业搅苏Z言，他簡單道：“你好好休息?！?/br>
    明明是再日常不過的一句話，卻困擾他許久。

    聲音輕輕的，像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

    下午醫(yī)院的那一幕歷歷在目，那個女人的斥怒聲言猶在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