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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感覺雪停了,靜止了一樣。有五分鐘的時間,沒感覺到雪落在自己的身上??墒欠叛巯蚯?,那雪依然紛紛揚揚,不休不止地下著。阮煙頓悟,驀地抬頭,便見一身銀白華服的司大人撐著一柄梅黃的油紙傘站在頂端,頎長高大的身體替她擋去風(fēng)雪。 阮煙心中一暖,眼眶不由泛紅,“大人……” 幾次三番,都是他在緊要關(guān)口幫助自己。她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他究竟幫了她多少次。 司君墨微笑道:“這一次,司某亦幫不了你太多,只能提醒你做好心理準備,明日等待你的,總歸不會是好消息。”他嘆了口氣,望著她烏黑的發(fā)頂說,“你是個純善的姑娘,司某盼望你能平安度過這一關(guān)?!?/br> “謝謝大人?!比顭熆嘈?,“我會努力堅持下來的?!?/br> “我該走了,這把傘便留給你吧。”司君墨彎腰下來,將傘柄放到她的掌心里。 看他轉(zhuǎn)身離去,阮煙忍不住叮囑:“雪地路滑,大人請小心?!?/br> 他笑了一聲,沒有回頭。 司君墨剛走不久,白玉拱橋下露出一頂黑乎乎的帽子,待他躬身快步而來,阮煙看清他的模樣,不禁驚訝,竟是那個罪奴。 少年身體纖瘦,太監(jiān)的衣衫套在他身上顯得寬大肥厚,頭上的帽子有些歪,鼻子同她一樣,凍得紅紅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低頭來到她身邊,拿過她的傘,跪在她身側(cè),小聲說:“讓奴才為您撐傘吧?!?/br> 面對他,阮煙不可謂不復(fù)雜,便默認他留在自己身邊,陪她熬至天明。 這一夜過得很快,因為阮煙在半夜睡著了,醒來時候,她正靠在少年的肩上,而此時天色灰蒙蒙地亮了。 她趕忙挺直了背,將要挪動,卻發(fā)現(xiàn)膝蓋早已麻痹。 少年見她醒了,立刻退開了些。抬頭瞅天色,已到了時候離開。恰逢這時雪已經(jīng)停了,他把傘收攏,放在她身側(cè),壓低聲音對她說:“奴才叫謝臨聰,在壽和宮當(dāng)差的,您若有事,可差人到那兒傳我?!闭f罷,他裹緊了衣衫,扶正了帽子,匆匆離去。 壽和宮,是太后的居處。 再熬一個半時辰,終于有人來接她了。阮煙正等著讓人來抬自己,此刻雙腿早凍僵了,抬都抬不起來。 孟姑姑領(lǐng)著兩個宮女急急而來,好不容易把她扶到行宮去了,喜公公便在半道冒了出來,截了他們的去路。 “傳陛下旨意,秀女阮煙德行有失,今逐出行宮,貶至落翠庭,為雜役宮女?!?/br> 第20章 誰想過,堂堂伯爵嫡女,曾離后宮貴人那么近,有朝一日會便被貶為宮奴? 怎么看怎么無理,可偏偏做這決定的人是當(dāng)朝皇帝。當(dāng)朝皇帝啊……那可是暴君,將一個貴女貶為奴,有何奇怪的。 沒處死了事,大概是看在往昔盛寵,格外開恩了。 聽到這個消息,阮煙一夜疲累強行支撐的身體終于受不住,陷入昏厥了?;枇酥?,一場大病洶洶而至,看那情形,沒歇個三月半年,怕是好不了。 行宮一干人凄楚地哭求著,懇求喜公公寬容把月時間,讓阮煙養(yǎng)病數(shù)月,再入落翠庭上工。 喜公公看著倒在孟姑姑懷里的阮家姑娘,滿面難色,“老奴亦是奉旨辦事,做不了主啊。” 孟姑姑想到了什么,將阮煙塞到秋紗懷里,起身整理儀容,冷靜道:“我去一趟壽和宮,你們幾個且先照看好小主子?!?/br> 歸燕秋紗忙應(yīng)是。 蘇青禾看著昏在宮女懷里,不省人事的阮煙,抑不住哭了,她聲音嗚咽,哭得好不傷心。依她人猜想著,大抵不是為阮煙而哭,而是為她自己。君心如此難測,昨天還寵著的人,今天便要嚴懲惡罰,皇帝當(dāng)真可怕,蘇青禾提心吊膽,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安如沫小臉發(fā)白,一雙眼睛全是迷茫,因前途未卜,自身難保。 孟姑姑再次回來時,阮煙總算可獲得獨居一隅,休養(yǎng)治病的機會了。當(dāng)然,這個需太后出面說情,皇帝才勉強同意調(diào)撥太醫(yī)為她診治。雖然仍不能留在行宮養(yǎng)病,但可以擁有一所獨立的小院子,也算聊勝于無。 宮女幾個換下阮煙身上珍貴的服飾,替換上淺色的粗布棉衣。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聽到耳邊有爭執(zhí)聲—— “蘇小主,雖說阮姑娘的東西都要扣留在行宮里,但也不是你占為己有的理由……”這聲音低弱,底氣不足,恰是歸燕。 另一個聲音顯得活力多了,略有囂張,“誰說我要獨占了?我是替阮meimei保管!” “我想……阮meimei再回到這里,拿回東西的幾率似乎太小了些。所以蘇jiejie,你這算哪門子的保管呢?”這道聲音溫柔輕細,字字句句皆是斟酌。 “安meimei,你想跟我分了阮meimei的東西,就直接說嘛,何必這么酸我!” 安如沫露齒淺笑,“那我……想要那個鏤空金鐲子,鑲紅寶石的那個。” 蘇青禾跳了起來,“好哇,原來你早就覬覦這個鐲子!這個鐲子那么值錢,我才不給你!” “蘇jiejie這話就不對了,你身上披著的冰絲流光緞更是有市無價,比起金鐲子更高格,你還有何不滿?” “既是皇上賞賜給行宮主子的,如今行宮只有你們二位,如此便平分了吧,莫要爭吵,小心傳到皇上耳朵里?!?/br> 聽到這里,周圍便沒了聲音。阮煙想要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皮子粘了膠水似。費力許久,仍然無果,阮煙只好按耐下來。腦子昏昏沉沉,像沉睡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她再次睜開眼時,周圍的場景已然變換,不如行宮的奢華明亮,這間屋室甚至是簡陋粗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