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看著張啟消失在臺(tái)階下后，才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恢復(fù)了眸中的陰贄。

    一旁的侍衛(wèi)肖坤不禁好奇問道：“王爺真打算以后將明月堂交到張啟手中？”

    端王悠然地眨著眼，慢斯條理地轉(zhuǎn)動(dòng)著指上的扳指，臉上露出不屑：“就憑他這點(diǎn)兒智商也想管理明月堂？簡直是做夢！本王不過是給他點(diǎn)兒甜頭而已，先讓他回明月堂內(nèi)訌去，對(duì)付宋庭軒，哪用得著本王親自動(dòng)手，咱們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肖坤挑眉一笑：“還是王爺英明?！?/br>
    端王從美人靠上站起身來，瞄了一眼茫茫夜色，語氣輕慢道：“走吧，老爺子怕是又失眠了，本王須得進(jìn)宮陪著他了?！?/br>
    肖坤低頭應(yīng)“是”，趕緊招呼旁邊的侍衛(wèi)備好馬車。

    太和殿里。

    宣德帝像行尸走rou一般仰臥在龍床上，雙眸無神，面色暗沉，渾身充斥著一股腐朽的氣息，眼角還不時(shí)落下一滴昏黃的淚。

    那淚還未來得及讓身側(cè)的趙公公幫忙擦去，便悄然地落入到他的耳后。

    趙公公跪于龍床床尾的地磚上，半截身子趴在床沿上，偏著脖子，眼眸緊閉，正疲憊地暗暗打盹。

    老皇帝自臥病在床，便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拉屎拉尿都得靠人伺候，連半夜也不讓人安生，把同樣已不再年輕的趙公公折騰得夠嗆。

    眼下他確實(shí)是疲累了，好在做奴才日久，深知這宮里的規(guī)矩，哪怕打盹時(shí)耳朵也支棱著，隨時(shí)留意著宮門口的動(dòng)靜。

    當(dāng)端王驅(qū)步進(jìn)殿時(shí)，趙公公嚇得閃了下身，立馬從床沿前爬起來，暗暗拍了拍皺褶的衣擺，低頭道：“端王殿下，您來了?！?/br>
    端王斜了一眼趙公公，腳步未停，慵懶地說了句：“讓殿內(nèi)的人都退下吧?！?/br>
    趙公公如解脫般暗舒了口氣，回了聲“是”后便朝幾名宮人揚(yáng)了揚(yáng)手，緩緩?fù)顺隽颂偷睢?/br>
    殿內(nèi)只剩了端王及龍床上的宣德帝。

    端王在龍床一側(cè)的圓凳上坐下，抬頭瞄了一眼仰臥著的宣德帝，翹起嘴角不屑一笑，伸手拿起木幾上果盆里的梨，掏出锃亮的匕首一點(diǎn)點(diǎn)地削著果皮。

    親如父子，端王完美地繼承了宣德帝年輕時(shí)的俊美與狠厲，哪怕是抬嘴輕笑，狹長的眼眸里也溢出幾縷讓人膽寒的殺氣。

    “父皇，您早就該這么安心地歇著了，您看現(xiàn)在這樣多好，您什么事兒都不用管，兒臣會(huì)將一切都辦妥的，您就放心吧?！彼贿呄髦?，一邊慢斯條理地說道。

    宣德帝瞪圓了眼，使勁扭頭看向他，鼓著腮幫子呼呼地喘著氣，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兒臣這些年真是累了，為了得到您的寵愛可謂是絞盡腦汁，只是不知您對(duì)兒臣的寵愛里到底有幾分真，有幾分假？”他削梨的手頓了頓，長長的果皮透過他的指縫懸下來，落到了锃亮的青磚上，“您若是真寵愛兒臣，又怎會(huì)絲毫不考慮兒臣的感受，而將這儲(chǔ)君之位傳給無能的大哥？”

    他咬了咬牙，將最后一塊果皮從梨上狠狠削去，落下的果皮在他身前的地磚上堆成一個(gè)小堆，恍如死尸一般。

    匕首在他指間閃著寒光，殺氣騰騰。

    他起身將削好的梨伸到宣德帝面門前：“吃吧，父皇?！?/br>
    宣德帝咬著牙，壓根沒張嘴，不看梨，也不看他，目光憤恨地落到前方的帳幔上。

    端王又將手中的梨往前湊近了幾許，幾乎抵到了宣德帝的唇邊，溫言細(xì)語道：“父皇自己都說過，兒臣是最像您的皇子，既然您都能從大晉朝搶來這皇位，兒臣又怎會(huì)讓這皇位旁落呢？”

    他抿嘴一笑，壓低了聲音，將身子湊到宣德帝跟前：“兒臣得告訴您，大哥怕是活不長了，這都是因?yàn)槟才徘吠讓?dǎo)致的后果?！?/br>
    宣德帝聞言直愣愣瞪向端王，眼里似燃著熊熊烈火，渾身抖成一團(tuán)，連身上的薄被也跟著瑟瑟顫動(dòng)。

    端王收起了笑，將手中的梨往宣德帝嘴里硬塞，塞得宣德帝的嘴唇也被扭曲起來：“吃啊，我的好父皇，兒臣親手給您削的，您怎能不賞個(gè)臉吃掉？”

    宣德帝怒目而視，那目光，似他想吃的不是梨，而是眼前的這位皇子。

    “好，您不吃便罷了。”端王猛的將梨從老皇帝嘴前收回，放到自己唇邊咬了一口，慢慢嚼了起來：“父皇老了，吃不下了，還是由兒臣替您代勞吧。”

    他自言自語，每一口咬下的梨里，皆藏著他的恨意，也藏著他的快感，“父皇行事向來瞻前顧后，生怕得罪了前朝那批人，兒臣雖與您相象，卻又比父皇行事干脆了許多，您看，這次兒臣就將火焰教徹底鏟除了吧，還有，明月堂這把刀兒臣用得不稱手，得將它好好磨一磨，至于阮江南的孫女，兒臣也快查出眉目了，您就等著瞧吧。”

    端王幾口吃完了手中的梨，用指尖擦了擦唇邊沾著的梨汗，繼而將梨核提在手中晃了晃，“父皇，這便是兒臣能給您留下的?！?/br>
    他陰冷一笑，將梨核輕輕放在了宣德帝的錦被上，轉(zhuǎn)身走向旁邊的偏殿。

    錦被上的梨核被氣極的宣德帝迅速用身體抖落，滑向床沿，滾到了床前的地磚上，落下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梨汁。

    此時(shí)的端王卻早已頭也不回地提腳出了殿門，自宣德帝病重，端王便以躬身照顧父皇的名義，日日宿在這偏殿，監(jiān)視著太和殿里的一切動(dòng)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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