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有些無措，卷著手指，不時拿眼角瞟著主子，巴望著時間能早點過去。

    李允卻一動不動，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直視著遠(yuǎn)方，感覺每一息都無比難熬。

    兩人正各懷著心事，冷不丁突見水琴從閣樓旁的夾道躥出來，站在樓下的平地上“嗚嗚”地朝樓上的李允比劃著什么，身后跟著一臉無奈的桿子。

    李允此時無心理會旁的事，轉(zhuǎn)身坐到了平臺上的太師椅上，眼不見心不煩。

    順子大聲問桿子：“發(fā)生了何事？”

    桿子搖著頭指了指水琴，“她要見少主，攔都攔不住?！痹拕偮湟?，只見水琴甩掉桿子飛快地鉆進(jìn)永寧軒，小跑著上了二樓，直往李允的方向沖過來。

    順子不知水琴要做什么，待她走近，本能地?fù)踉谄脚_入口處的廊柱下，厲聲問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水琴伸著脖子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坐著的李允，撲通一聲跪地，嘴里“嗚嗚”著說不出話，臉上淚水漣漣。

    順子一頭霧水，轉(zhuǎn)頭看李允：“少主，你看，她這是想干嘛？”

    隔著近五米遠(yuǎn)的距離，李允看著水琴滿是淚水的臉，一眼明白她這是想給嬋兒求情，心頭不由得一沉。

    水琴一早起來便沒見著嬋兒，比劃著讓紅紅與紫紫去找，三人將嬋兒常去的屋子尋了個遍也不見嬋兒的蹤影，再一看悶不吭聲的桿子與唐四，水琴霎時反應(yīng)過來。

    她雖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何事，但預(yù)感到嬋兒怕是兇多吉少，她也早料到這伙人養(yǎng)著嬋兒沒安好心，今日果然是應(yīng)驗了。

    嬋兒是她看著長大的姑娘，哪怕是拼了一條賤命，她也要來找這位主子求求情。

    李允面色沉重地起身，驅(qū)步行至水琴身側(cè)，竟破天荒地將她拉了起來，一旁的順子看著也是微微一怔。

    這個曾背主的奴仆，今日能冒險來替嬋兒討?zhàn)?，李允心里泛起一陣欣慰：“你且回吧，我向你保證，嬋兒不會有事的。”

    水琴抹了把臉上的淚，狐疑地盯著李允。

    “少主都說這話了，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順子不耐煩地催促著水琴。

    水琴聞言又朝李允躬身行了個大禮，繼而抹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永寧軒。

    四下里又靜下來，除了頭頂搖晃的燈籠聲，已聽不見嬋兒的哭喊聲。

    李允微鎖著眉頭，沉聲開口：“什么時辰了？”

    “回少主，剛過了辰時?！表樧于s緊應(yīng)道。

    李允滾了滾喉頭：“聽不到嬋兒的聲音了，怕是嗓子哭啞了。”

    順子臉上堆著笑：“少主放心，嬋兒姑娘今日一天都進(jìn)不了食，自然也沒那么多力氣鬧騰，只會越來越安靜。”

    李允看著順子的笑，看著他微微挑起的眉頭及閃動的眼梢，腦中莫名浮現(xiàn)出唐仁死時口吐鮮血的臉，以及他死時說的那四個字“助紂為虐”，不由得從心底又升起了一股寒意。

    “順子，倘若堂主或皇上讓你殺我，你是否會對我動手？”李允冷冷看著他。

    順子面色一驚，撲通跪地：“小的一輩子效忠少主，一輩子都不會生出傷害少主的念頭?！?/br>
    “這世道最大不過皇權(quán)，咱們清風(fēng)宅也是奉皇命行事，按說你殺了我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順子擲地有聲：“小的從小在少主身邊長大，哪怕是讓小的自己去死，也絕不會做出傷害少主的事。”

    “那就對了?！崩钤室Я艘а溃班病钡貜奶珟熞紊掀鹕?，闊步?jīng)_向樓下的方向。

    “少主，你要去做什么？”順子飛快從地上爬起來，惶惶地跟在李允身后。

    李允突兀地停下步子，扭頭看向身后的順子，一字一頓道：“你聽好了，我現(xiàn)在要去接嬋兒出來，從此之后，你們誰也不許再傷害嬋兒，誰也不許再提取血之事。”

    順子眼中似有什么破碎了一般，恍然一顫，繼而扯著李允的衣擺跪下去：“少主，你要三思啊，可不能半途而廢，不能讓情愛成為你的軟肋?！?/br>
    李允焦躁地握了握拳，眸中似燃著熊熊烈火：“你尚且知道護(hù)主，水琴尚且知道護(hù)主，我對嬋兒的情誼與之有何不同？這本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庇護(hù)。”

    “但她不是你的主子。”順子幾乎崩潰地嚷道。

    “但她是本少主的meimei?！崩钤拭嫔幊?，咬著牙：“而不是你所說的什么情愛?！闭f完他甩開順子的手臂，朝著地下室的方向急步行去。

    順子無力地癱坐在地磚上，心里只有一件事，他的主子，完了。

    罷了，他也便陪著主子一起完吧。

    想到此，他面色黯然，無奈卻又堅定地嘆了口氣。

    李允的一顆心快要揪出血來，他大聲喊著“嬋兒”，如疾風(fēng)般飛快地穿過地下室的走廊，繼而一腳踹開了最東邊那間屋子的屋門。

    屋內(nèi)靜悄悄的，走廊的光亮泄進(jìn)來，照亮了門口的一片空地，李允闊步入得屋內(nèi)，面對著黑暗急切地喚著：“嬋兒你在哪里？”

    “哥哥，你終于來了?！毙」媚锵裰回埶频尿樵陂T口的墻角，用手擋在額際，以免被光線刺到眼眸，“我等了許久，小順也不理我了?！?/br>
    李允趕緊躬身蹲過去，一把將小姑娘擁入懷中，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摩挲著她的長發(fā)，深深地嗅著她身上的馨香，心里的某個地方瞬間便被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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