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祖宗不好惹，他從小就沒在她那處吃到過好果子。惹不起，好歹躲得起。

    “這還差不多?！?/br>
    莊舟揚起下巴，絲毫不避諱在兄長面前同顧淮濟十指相扣，只聽得顧淮濟亦低聲承諾：“舅兄盡可放心, 若我此生有負舟舟, 定叫天打雷劈, 不得好死?！?/br>
    分明是最為忌諱的毒誓，但從顧淮濟口中說出來時卻異常平靜。

    兩人相握的雙手不自覺收緊，莊舟下意識側首, 目光流轉(zhuǎn)間，又一次沖莊恒瞪了兩眼。

    莊恒哪還再敢繼續(xù)討沒趣，休戰(zhàn)般擺擺手, 總算將還沒來得及完全炸毛的小貓安撫下來。

    四月飛絮滿城, 鋪遍整條街巷。

    在莊鴻毅與方箬紫即將成婚前夜，方府來了貴客的消息不脛而走。

    不多時，塔勒城便人人皆知, 方二小姐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愛慕者，準備了整整三個月聘禮向她求親。

    只嘆方二小姐待莊四公子一往情深，毫不猶豫將那人拒絕，因此眾人不由感慨, 果真是一樁絕妙姻緣。

    仿佛再無任何人記得，莊鴻毅早前曾有過妻子，也有過女兒。

    莊舟整晚翻來覆去睡得不踏實，腦海中總時不時掠過紅夭那張歇斯底里的面孔，將近寅時那會兒她起身給自己倒水，忽地聽見院外一陣疾行腳步聲傳來，接著又“咚咚”敲了兩下門。

    “進?！?/br>
    話音未落，只見是莊頓書房伺候的侍女焦急推門嚷道：“六，六小姐，出大事了！四公子身受重傷被人扔在咱們府門前，現(xiàn)下恐怕不好了?！?/br>
    心頭驀地“咯噔”一聲，莊舟連忙批了斗篷上身，跟著那侍女一路飛奔至莊鴻毅院內(nèi)，果然聽見院內(nèi)自家阿娘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天搶地。

    “都是紅夭那個毒婦！都是她！”

    墨娜作勢就要去尋紅夭，好巧不巧撞上正匆匆而來的莊舟。

    她神色略頓，頭一回待向來寵愛的小女兒露出冷臉：“鴻毅是你親生兄長，你做什么非得成日跟那毒婦來往?，F(xiàn)下好了，你四哥被她害得經(jīng)脈盡斷再也不能騎馬打仗，你便滿意了？”

    莊舟無可奈何般揉揉眉心，目光從跪在床邊的大夫身邊掃過，復又落在墨娜身上：“阿娘，你胡說些什么，紅夭jiejie哪來的本事能將四哥廢除武功。”

    “她是沒本事，可她勾搭的那個男人有?！?/br>
    聽聞墨娜此語，早已趕至莊鴻毅所居院內(nèi)的莊恒下意識抬眼向莊舟看來，兄妹二人視線交疊一瞬，莊舟不由嗤笑出聲：“四哥現(xiàn)下昏迷不醒，命都還吊著半條，阿娘你亂說話也要講證據(jù)?！?/br>
    “的，的確，是紅夭夫人下午遞了拜帖。”

    萬籟寂靜間忽地有位小侍女出言，莊舟認出她是常在莊鴻毅身邊伺候的丫頭，因此并未打斷她，由她繼續(xù)：“拜帖上寫著請公子去往城郊敦胡崖一聚，我認得夫人字跡，確實是她沒錯?！?/br>
    “拜帖呢，給我看看。”

    莊舟伸手，只聽得一聲沉重斥責響起：“阿舟，休得胡鬧。”

    燈火搖曳中，莊頓仿佛突然間老了十歲有余，連帶眼角溝壑紋路都變得更深刻。

    他行至莊舟面前，臉色并不好看：“你四哥現(xiàn)下不止武功，連性命都難保，今夜是關鍵。無須再吵鬧，都去廂房守著，將此地留給大夫?！?/br>
    越過莊頓的肩膀向床鋪之上緊閉雙眼，看得出十分痛苦的莊鴻毅望去，莊舟終是頷首垂下眼瞼：“阿爹您請?！?/br>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莊舟閑坐在莊恒身邊，半撐著下巴發(fā)呆，還是莊恒派三嫂烏夏替她拿了毯子蓋住肩膀：“夜里涼，悠著些。”

    莊舟動了動僵硬的唇角，側首看向烏夏：“多謝嫂嫂。”

    烏夏搖搖頭，沖她擠出一個笑容：“跟我客氣什么?！?/br>
    莊鴻毅與亞忒牧之間的恩怨，烏夏當年亦有所耳聞。白日里莊恒同莊舟從紅夭小院回到敦國公府后，也向她說起這樁舊事，當時烏夏還詫異：“原來亞忒牧將軍便是紅夭那位青梅竹馬，真是陰差陽錯，好在——”

    “好在”什么呢，烏夏遲疑半刻，只覺得現(xiàn)如今這情況，倒也沒什么可稱之為“好”的。

    即使亞忒牧與紅夭歷經(jīng)數(shù)年，久別重逢之事值得慶幸，但他們其實根本不需要經(jīng)歷這十三年分離。

    更何況從莊恒簡單描述都聽得出來，此事真相對紅夭所造成的痛苦和刺激太大，烏夏作為旁觀者都難免驚心，何談是身處其中之人。

    因此當烏夏知道莊鴻毅被紅夭約出去卻身受重傷扔回敦國公府時，她第一反應竟是出了口氣的快感。

    不過礙于莊恒手足情義之故，她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得竭力按捺于心底。

    一夜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隨著第一聲雞鳴聲起，晨光初綻，主屋中總算傳來了好消息。

    莊鴻毅很是驚險地撿回一條命，可惜從此以后再與習武無緣，恐怕也無法接受入軍營的旨意赴任。

    墨娜當即哀嚎出聲，猛地就要起身沖入屋內(nèi)看望莊鴻毅，卻被老大夫斗膽攔?。骸皣蛉?，四公子現(xiàn)下不宜見人受驚，您且先由他靜養(yǎng)三五日再說?！?/br>
    還得先靜養(yǎng)三五日，那婚禮自是無法如期舉行。

    不過眼瞧著莊鴻毅變成一個廢人，方家是否還會同意這門親事，也得打上個問號。

    既是無法立刻見到莊鴻毅，墨娜索性由此轉(zhuǎn)換了情感宣泄，立刻決意要攜府兵去往紅夭所居小院，向她討要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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