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娜見狀即刻驚呼：“法蒂瑪一個人怎么行，好歹叫他們幾個兄長陪著她——”

    “阿娘，事出緊急，一人行動還更便捷?！?/br>
    莊舟忙不迭握住墨娜雙手拍了兩下，安撫她道：“我自有分寸，你照顧好阿爹?！?/br>
    話音未落，她已然蓋上兜帽又一次跑沒了影。

    第55章 二更！

    國公府內(nèi)并未點燈, 莊舟只能就著月光摸索前行。匆匆繞至后院小門處，先是悄悄推開一點縫隙，看清楚街巷之內(nèi)并無行走的打斗兵士之后, 方才疾步狂奔而出。

    好在這些日子她也不是成日窩在家中逮著莊恒下棋, 對于國公府到都護府官衙的各種崎嶇小道還算熟悉, 范晦大將軍府上也因著莊鴻毅之故去過兩次。

    她憑著記憶左閃右避，怎料竟還是出其不意，遇上了一隊周身沾滿血跡的兵士。

    莊舟正暗罵不好，卻聽見為首小兵驚道：“大將軍，是個孤女。”

    雍朝官話？

    驚喜驀地閃過眼底，莊舟抬眼向馬上之人望去, 也不知為何, 數(shù)日以來奔波不休又提心吊膽的委屈仿佛瞬間涌上心口, 激得她一雙碧眸浸滿淚水，在他下馬向自己走來后哽咽出聲：“你怎么才來啊！”

    她抬手在顧淮濟肩頭打了兩下，淚水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止不?。骸拔疫€擔, 擔，心，阿爹, 還, 還有塔勒城根本撐不到你趕回來，甚至要把亞忒牧將軍他們也折進來，嗚, 嗚哇。”

    從沙州與河沔關風塵仆仆趕至塔勒城的雍朝兵士們見著這一幕先是震驚，隨后方才反應過來，顧大將軍那位未過門的妻子便是敦國公膝下獨女。

    也就是眼前這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被城內(nèi)動亂嚇著了的姑娘家。

    難怪他們會在路途之中與顧大將軍迎面相遇, 當時連主將林將軍都覺得詫異，怎么沒聽長安那邊傳來消息，竟是顧大將軍前來與他們接應。

    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是顧大將軍陪著莊六小姐回鄉(xiāng)探親，怎奈運氣不好，偏生遇上這等禍事。

    顧淮濟任由莊舟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隨后等她安靜之后方開口詢問：“怎會獨自一人上街?！?/br>
    莊舟趕忙那處都護拓?。骸拔掖蛩闳フ堅?，范晦大將軍身為塔勒城官兵營守將，好歹能助我們一臂之力?！?/br>
    話音未落，卻見顧淮濟包括他身后那些兵士同時變了神色。

    心底沒由來滯住半秒，莊舟拽著顧淮濟衣袖的雙手一松，只聽見他在她耳邊低語道：“不必去了?！?/br>
    莊道雄率大軍入城當日，所往之處，除卻敦國公府外，唯有范晦大將軍府。

    他本欲說服范大將軍為己所用，不曾想范大將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當天夜里不堪折辱自盡于家中書房，僅留下血書一份，闡明己身清白。

    恍惚失神間，莊舟險些沒拿住莊頓給她的都護拓印。

    她眨了眨眼望向顧淮濟，很難想象不久前還樂呵呵叫她常去府上做客的老將軍，如今竟已不在人世。

    聽說：“范大將軍臨死前僅留下一句話?！?/br>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西域商道集大雍與西域數(shù)代帝王百姓心血，歷經(jīng)風雨抵達今日之局面，他身為塔勒城官兵營守將卻無法替大雍守護此等泱泱功績，罪無可恕，當好生謝罪。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上粘堑某醮簺]有雨，只有忽然席卷而來，鋪天蓋地的颶風冰雹。

    感受到冰雹打落在臉上的刺痛，顧淮濟登時將馬背上的人環(huán)得更緊，他暫時無法看見坐在前方的莊舟面上表情，自也不知她早已恢復平靜的眸底，倏地于無聲中再次滑落一滴晶瑩，隱入黑夜無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所謂重于泰山之貌，大抵逃不脫范晦大將軍今次之舉，堪稱國士。

    從前莊舟總好奇，那些話本故事里的書生君子，帝王仁君還有將士氣節(jié)，到底該往何處去尋。

    現(xiàn)如今不過短短兩個年頭，她卻已坦然察覺，有些東西存在于雍人骨血之中，星火萬載奔騰不息，舉手投足皆可一觀。

    ……

    冰雹噼里啪啦落了一宿，好在西域諸國的春季素來如此，便連沙州等地也常有三、四月份落雪奇景。

    因此不論亞忒牧所率天下雄兵亦或河沔關諸兵士，都未因為天氣緣故而感到不適。

    加之天公作美，待第二日清晨起身，滿城又是一片春/光正好。

    經(jīng)歷整夜狼藉征戰(zhàn)，莊道雄總算在亞忒牧和河沔關大軍合力之下被捉拿入獄，不日便會被押回長安問罪。

    同時尊范晦大將軍遺愿，他的尸身將會葬在西域商道離開長安的第一站秦州城內(nèi)，與大雍千秋之功并肩而眠。

    至于顧淮濟，新皇心知他竟敢違背皇命陪伴莊舟私自返鄉(xiāng)，本極為震怒。但念在他回護塔勒城有功，最終還是批復圣旨允他功過相抵，待返回長安稍作休整后，再往黔州。

    不知不覺間，三月即將接近尾聲。

    莊舟從正月年間待至今日，也到了該返回長安的時候。

    只是墨娜三番兩次地勸她和顧淮濟一道留下來參加莊鴻毅與方箬紫的婚禮，莊舟拗不過自家阿娘，終究還是點頭同意。

    大約因著見過尹盾合與雅若郡主的緣故，莊舟對這樁婚事難免心有余悸，她實在懶得面對敦國公府上張燈結彩，索性拉著顧淮濟成日往紅夭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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