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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jīng)黑透,霍景煊還在御書房內(nèi)批折子。 香料燃盡,阿初輕手輕腳地往香爐內(nèi)添了一小勺龍涎香,站到霍景煊身旁去為他研磨,同時偷看霍景煊面前的奏折。 今年天氣不錯,地里收成也好,奏章行文間透漏出當(dāng)?shù)毓賳T的喜悅。 阿初對著奏章上的數(shù)字在心中粗略算了下,同樣的地區(qū)竟然比霍長風(fēng)南逃增產(chǎn)了兩成左右。 霍景煊對此也還算滿意,批復(fù)后放在一邊。 阿初學(xué)著薛城平時的模樣將折子放去另一邊的小桌上晾干。 隨著她的走動,身上淺淺的香氣伴隨著厚重的龍涎香飄入霍景煊鼻間,將他的思緒從國事中抽離。 小姑娘剛來含章殿的時候,進來送杯茶都膽戰(zhàn)心驚。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鎮(zhèn)定自若地拿起奏章,甚至在將墨跡干掉的奏章收起來時,還偷偷翻看兩眼。 只是她孤身一人陷在深宮之中,看了這些也沒用。 霍景煊并不制止,反而還饒有興趣地縱容。 阿初雖然偷看,但并不敢做得太過分,匆匆一瞥后很快將奏折放在一邊。 她整理出空桌面好安置新的奏章,回頭時正好撞上霍景煊的眼神,心虛地低下頭去,重新走到霍景煊身旁。 霍景煊微微一笑,將桌案上的一本書遞給她。 藍色封皮上寫著“西北”兩字,沒有署名,里頭是各式各樣的人文風(fēng)景。 有西北孤城,也有繁華街市。 有枯樹昏鴉,也有新樹抽芽。 有黃沙漫天,也有牛羊成群。 …… 這是一本西北百景圖,不像那些恢弘磅礴的古畫,這本畫冊畫風(fēng)簡約,寥寥幾筆就生動勾勒出與眾不同的西北風(fēng)貌。 阿初想起不久前霍景煊說想知道西北的事可以問他,心里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這是?” “偶然從書庫翻出來的,賞你了?!被艟办硬灰詾橐獾卣f,拿了份奏章繼續(xù)閱覽,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全神貫注地等待阿初的反應(yīng)。 阿初的心快了幾分。 這本書的紙張與修訂的白線都是全新的,絕對不是從書庫翻出來的舊書。甚至阿初還能聞到書卷間傳來的墨香,與霍景煊案頭的松煙墨一模一樣。 是因為她想知道西北的事,才特地給她畫的嗎? 阿初怔了片刻,心里像是有顆種子破開了殼,涌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情愫。 她忍不住沖霍景煊甜甜一笑:“謝謝陛下?!?/br> “舉手之勞而已?!被艟办庸雌鸫浇?,這才有心思繼續(xù)看折子。 燭火“噼啪”爆了一聲,阿初拿起剪子將多余的燈芯剪掉?;艟办右姇r辰不早,吩咐她先去休息。 阿初雖然還想繼續(xù)偷看奏章,但得了霍景煊的畫冊也不好再得寸進尺,乖乖退下。 薛城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姑娘雙手拿著書心情愉悅地朝后殿的廂房走去。 他推門進去,跟霍景煊復(fù)命:“黎將軍吃了酸棗,覺得還不錯?!?/br> 霍景煊聽出他話語間的笑意,知道薛城是在打趣,沒放在心上。 薛城看到桌案上的西北百景圖已經(jīng)沒有,正好拿這挑起話頭:“奴才回來時看到阿初姑娘手里拿著本書,可是陛下畫的百景圖?” “嗯?!被艟办与S口應(yīng)下,想起小姑娘離開時的笑容,嘴角也跟著彎起。 薛城望著他的笑,想起黎昭那些話,有些頭疼。 他試探性地問:“陛下打算何時恢復(fù)阿初姑娘的身份?” 霍景煊寫批文的手微微一頓,復(fù)爾才繼續(xù):“急什么?” 阿初現(xiàn)在在含章殿名義上是宮女,但吃穿用度都與霍景煊一個檔次。如果不是她想窺探政務(wù)整日往御書房跑的話,連端茶倒水這等小事都不用做。 薛城打量著霍景煊的臉色慢慢說:“阿初姑娘如今十五歲,到該議親的年紀(jì)了。她若一直是宮女,怕是于婚事有礙?!?/br> 霍景煊放下筆,扭頭去看薛城:“有話就說?!?/br> 小心思被看穿,薛城訕笑。 不是他不想幫黎昭,實在是他沒膽子跟霍景煊玩心眼,只能老實交代:“黎將軍對阿初姑娘有意?!?/br> 霍景煊的神色微微一僵,蹙眉問:“他跟你說的?” 薛城點頭:“黎將軍還不知阿初姑娘的身份,只當(dāng)她是普通宮女,有求娶之意?!?/br> 霍景煊擰起眉頭。 這幾日每次黎昭過來,阿初都裝模作樣進來送茶水點心?;艟办釉疽詾樗菫榱送德牭礁嗟南?,現(xiàn)在聽薛城這么一說,想到另一個可能——難道是因為阿初中意黎昭? 霍景煊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今日阿初與黎昭一起采棗子的畫面,又想起她總是找機會與黎昭說話的場景,忽地有些胸悶。 他長久地沒說話。 薛城吃不準(zhǔn)霍景煊是否不悅,但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地步,不如今晚說清楚,硬著頭皮說下去:“將軍承諾會以正妻之禮,用八抬大轎將阿初姑娘迎娶進府,往后她就是護國公夫人,也配得上阿初姑娘的身份?!?/br> 霍景煊蹙起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薛城趕緊提出轉(zhuǎn)折,“但阿初姑娘畢竟是盛二小姐,將來南攻,與盛相為敵,也不知她是否會怨黎將軍。亦或是將軍介懷她是敵人之女,夫妻產(chǎn)生嫌隙?!?/br> “當(dāng)初黎家遇難,是盛泰保下了府中婦孺,顯明不會介懷她身份?!被艟办拥穆曇裘黠@沉了幾分,像是真的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又像是帶著不悅,“阿初自己怎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