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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瑤清想起上輩子李云辭的結局,那時在藺府,聽聞李云辭的死訊時,不過是略有唏噓罷了。只不明他為何舉兵,原有勢如破竹之態(tài)可直取金陵卻又繞往了津沽,這些謎團皆在這一輩子一一解開??扇缃裨倏蠢钤妻o,放眼大歷朝怕是再難尋到似梁王府那般忠心耿耿的臣子,可就是這樣的臣子,一路被逼舉兵,又被設計埋伏直至喪命。 鴻雁哀鳴,何其可悲。 默了良久,賀瑤清抽出那張宣紙,懸于燭臺之上,置于筆洗中燃盡,才回轉過身,輕摟住李云辭的脖頸,望著被燭火映下的晦暗無明的眸色,覆在耳畔,輕聲道。 “阿辭,你眼下待如何?” 圣上既能為著兵權便做出毫無底線之事,想來眼下李云辭想從金陵回雍州甚為艱難。 只眼下棘手的是,倘或李云辭不曾得到圣上的旨意便擅離,王府外日日跟著的兵馬易闖,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卻難堵,屆時眾人只道李云辭有將反之心心虛逃竄,若是如此,便是回了雍州亦是名不正言不順。 雖說雍州兵馬皆為他馬首是瞻,可若真的要與圣上短兵相接,那李云辭便是亂臣賊子,滿門忠義時代英跡皆殆盡。 可若不走,留在金陵城便如溫水煮青蛙一般,總有一天圣上會對他們動手,若是坐以待斃,想來李云辭亦做不到。 - 屋內一角的更漏滴滴落下倒似是誰人的嘆息,亦不知從何處的縫隙穿過了一撮微風,晃動的燭臺上頭燃著的燭火,火光搖曳,映著李云辭黑而沉的眸子亦漠漠向昏黑。 良久,才見李云辭唇口微啟,用只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若換作從前,圣上要兵馬,只要鎮(zhèn)守邊關之人于大歷朝忠心,我將兵符雙手呈上又有何不可,即便是讓我以死明志又有何妨?!?/br> 聞言,賀瑤清眸中倏地恫然不止,連唇口都不住地顫抖著,“阿辭……” “可我眼下有了你,我生了貪念,妄想能與你白頭……” 說到此處,李云辭又是一頓,“阿瑤……你原就會易容,屆時我想讓你跟著阿二出——” 賀瑤清倏地抬手捂住了李云辭的唇口,將他將將要說出口的話皆掩住。 掌心皆是他唇瓣溢出的汩汩潺熱的氣息,直將她灼得有些恍惚,可心頭的要說出口的話卻是異常堅定。 “我不要聽你說這些,你忘了么,你是如何應我的?” 聞言,李云辭心頭一默,抬手將賀瑤清的柔荑微微拉下,眉頭微斂,一字一句妄想再勸,“阿瑤……你聽我說……” 賀瑤清卻鼻尖一酸,眸中倏地蓄了淚,因著哽咽喉間好似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沙啞道。 “阿辭,你聽我說,與其讓我先走,不如讓我能易容成你的模樣,原是連沾既都騙過的,屆時我便待在王府,只要將旁人騙過……” “阿瑤……”李云辭眼底亦泛起了微微的紅,滿眼痛色。 “阿辭,我能為你爭取時間……” 李云辭搖了搖頭,“阿瑤,你要說了……” “沾既那回,如今再想起來心頭都覺是嘔心抽腸一般,再讓你替我以身試險,我是萬不會應的……” 至此,李云辭垂首,將強忍了淚意的賀瑤清的唇口輕輕吻住,細細得在她唇口摩挲著,將她不經(jīng)意間溢出唇口的嗚咽與眸間落下的眼淚皆飲入腹中。 只一聲低喃。 “你莫怕,一切有我?!?/br> …… - 秋末,雍州梁王府東院,秦氏的屋子。 屋內香煙裊裊,秦氏如同往常那般跪坐在內間佛堂的蒲團之上,一只手撥弄著佛珠,口中是嗡嗡的佛謁。 趙嬤嬤立身在秦氏一旁,只垂首望著跟前之人,默不作聲。 只趙嬤嬤那瞧著,才發(fā)現(xiàn)秦氏那撥弄佛珠的手卻再不似從前的云淡風輕,口中的佛語亦有些磕磕絆絆。 正是斂眉之時,秦氏手中的佛珠忽然斷了線。 霎時,翡翠青珠落玉盤,嘩啦啦撒了一地,亦驚秦氏駭?shù)貌惠p。 當即睜開眼,只茫然得寥寥掛在虎口處的一根絲線怔神。 身旁的趙嬤嬤見狀,亦是驚駭不已,這委實算不得一個好兆頭,只得忙上前一步將秦氏攙住,口中不住地寬慰,“想來是老夫人念佛多日,纏佛珠的線老化教弄斷了,無妨,晚些時候婢替老夫人再尋根更好的絲線穿起來便是?!?/br> 只秦氏卻只搖一搖頭,步履趔趄得又趙嬤嬤扶往外間的椅子那頭坐著。 才剛坐定,秦氏端著愁容滿面問詢,“阿辭走了幾個月了?” “回稟老夫人,約莫三個多月?!?/br> “衙署可有他的消息傳來?” 趙嬤嬤搖了搖頭,“老夫人放寬心,婢先頭去吩咐過,倘或有消息,李宥定然頭一個會差人送來的?!?/br> 聞言,秦氏闔了眼只不住得搖頭,“你莫要寬慰我了,阿辭這回走,將兵符一分為二給李宥與張謙二人各執(zhí)一半,只怕是……只怕是……” 趙嬤嬤聞言,慌忙跪在秦氏跟前,抬手撫著秦氏置于雙膝上頭的手,眼底微紅,“老夫人說什么傻話,王爺不過是去金陵城述職,年前定然能回來的,留兵符不過是為著怕突厥再似上回那般突襲雁門,這回再無王妃為雍州拖延……” 話還不曾說完,趙嬤嬤便倏地意識到方才話語的不妥,忙噤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