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剛才一直就是我呀，您突然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逃出去？”

    “一直是你？不……不對……”

    我說，是不是秀娘的障眼法，遮蔽了院長的眼。

    院長揉揉眼，他此刻全身濕透。

    他還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向我走來。

    在抓上我的手后，我變換了聲音。

    “少爺……這么晚了，該睡覺了，我唱歌哄你入睡怎樣？”

    院長驚叫出聲，他此刻都顧不及自己的腿打了夾板。

    就這么一瘸一拐地跑走。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向何方。

    回療養(yǎng)院不行。

    秀娘棺材還在一棟樓底下壓著呢。

    可是不回療養(yǎng)院，他又出不去。

    他就在大雨中迷茫地走著，一邊走，嘴里一邊念叨什么。

    “求佛菩薩保佑，求神靈保佑……”

    “秀娘的事跟我真的沒關(guān)系……我那時(shí)候只是一個(gè)孩子?！?/br>
    他跑到公路兩旁的樹林里。

    不停地回頭看，看我有沒有追上他。

    其實(shí)壓根兒不用我和楚青玉追他。

    因?yàn)檎嬲男隳镆呀?jīng)等在那里。

    他像個(gè)無頭蒼蠅一樣，忽然撞上點(diǎn)兒什么。

    抬頭一看，是上吊的秀娘。

    她脖子掛在繩子上，整個(gè)人一晃一晃的。

    “秀……秀娘……”

    那上吊的秀娘突然睜開雙眼，露出灰白的眸子。

    院長驚恐地后退。

    他還在拼命騙自己。

    告訴自己這不是秀娘，因?yàn)樾隳锸峭逗Ｋ赖?，并沒有上吊。

    “這是精怪，這是有精怪糊弄我，戲弄我……”

    那吊著的秀娘卻開口說話。

    因?yàn)樗F(xiàn)在本身是魂兒的狀態(tài)。

    她縱使上吊，也感受不到痛苦，靈魂沒有多重。

    我和楚青玉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們身上根本沒有濕，血雨從始至終只淋了院長一個(gè)人而已。

    他心生恐懼，不知悔改，毫無愧疚。

    所以天落血雨，那其實(shí)是秀娘的恨和怨。

    我一直覺得一個(gè)人可怕的不是他害死了人，而是他害死人之后，毫無愧疚，依舊享樂，心安理得。

    這樣的人是不知錯(cuò)的。

    不知道錯(cuò)，他就還會(huì)干，只不過看未來有沒有契機(jī)而已。

    “少爺，秀娘沒有戲弄你，因?yàn)樾隳锴宄赜浀?，被老爺誣陷偷錢后，被鞭打，我好想就那么死了……”

    秀娘說，屈辱和謾罵，鞭打和嘲諷，讓她覺得活著無望。

    她雖然沒有讀過什么書，但是她知道她有尊嚴(yán)。

    在趴在雜貨房時(shí)。

    她無數(shù)次地想死了算了。

    那時(shí)候雜貨房有麻繩，她就想吊死在房梁上。

    但是她只是想了想，因?yàn)槟莻€(gè)時(shí)候她的母親還沒有死，她還需要給母親賺錢治病。

    “少爺，所以說從那個(gè)時(shí)候，我就開始絕望。你要不要感受一下上吊的感覺？”

    院長不停地?fù)u頭。

    他轉(zhuǎn)身要跑，他的腿卻再也承受不住，夾板斷裂，他疼痛難忍，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著自己被血雨染紅了的衣衫，內(nèi)心的懼怕已經(jīng)到了極點(diǎn)。

    他挪蹭著往前走，結(jié)果一仰頭，還是秀娘。

    因?yàn)樗前牍蛟诘厣稀?/br>
    他的額頭觸碰到了秀娘的鞋尖兒。

    淡黃的，下人才會(huì)穿的繡花鞋子就這么一下接一下地觸碰院長的額頭。

    院長渾身臟兮兮，在地上摸爬滾打。

    可是后來，就算他臉轉(zhuǎn)一個(gè)方向，他也依然能看到秀娘。

    秀娘完全跟著他，如影隨形。

    “少爺……你躲什么？你說過要讓秀娘哄你睡覺的?！?/br>
    “不……不……”

    她伸出雙手，掐著院長的脖子。

    院長掙扎，卻怎么都掙脫不開，

    秀娘猛地一按，他恍如自己在海里。

    周圍的水瞬間變?yōu)榧t色，迅猛地灌進(jìn)他的口鼻。

    他嗆水，難受。

    整個(gè)人都沒有辦法呼吸，頭痛欲裂。

    秀娘的臉卻依舊清晰。

    “少爺，我當(dāng)時(shí)就是這種感覺，好難受，呼吸不了，你感覺怎么樣？”

    “唔！嗚嚕嚕……秀……”

    他掙扎，雙手不停地亂抓。

    “可是你還體會(huì)不到我當(dāng)初的那種感覺，因?yàn)楸绕鸷粑粫车碾y受，我更是因?yàn)槟赣H的離世而心死……那種無助感，你懂嗎？”

    但是很快，在院長要死去，要完全窒息的時(shí)候，他又被拉了一下。

    整個(gè)人從不存在的血海中出了來。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受驚的臉有水有淚，他慌張地看著四周。

    他終于做出了一個(gè)決定。

    他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朝著哪個(gè)方向，胡亂地磕頭。

    “秀娘，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錯(cuò)了……當(dāng)年是我偷錢誣陷你，是我的錯(cuò)……”

    他聲音嘶啞，淚流滿面。

    “我真的錯(cuò)了……一開始我爹不知道，后來我爹也知道了，但是他就我這一個(gè)兒子，他選擇包庇我……”

    他不停地說著，要給秀娘燒紙錢，燒多多的紙錢，讓秀娘在陰氣里過上好日子。

    秀娘卻笑了一聲

    “好日子？那是誰剛才在車?yán)镎f，讓我去到陰司里也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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