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完工，看見的宮人便有不少贊嘆不已。

    “魚身紅中帶著金光，許良娣這雙手，宮里的繡娘也比不上?！?/br>
    “這鱗片像是真的一樣，要是奴婢做這樣的細(xì)致活，怕是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了！”

    先前是許昭昭自己沒事，宮人們看著急，可是事到臨頭，他們反而也跟著許昭昭一起，把心思放到別處，至少說些高興的。

    許昭昭一向?qū)m人很好，他們自然希望許昭昭長長久久得寵的。

    錦鯉繡成那一日，許昭昭見他們喜愛，便都讓他們拿著看了。

    最后梨香說：“這怎么獨獨一條錦鯉呢？孤零零的，好歹再繡些其他的?！?/br>
    梨蕊也拿過來重新看了看，說：“底子是白的，只這一條是欠缺了?！?/br>
    “不如良娣再繡一條，成雙成對的才好！”

    “你們可饒了良娣吧！才這一條就費(fèi)了多少工夫？”

    眾人圍著說笑了一陣，也就散了，錦鯉重新回到許昭昭手中。

    許昭昭細(xì)心將其收在了一個小匣子里，然后當(dāng)晚就拿著去了偏殿。

    子時已過，萬籟俱寂。

    許昭昭出門才發(fā)現(xiàn)竟然下起了雪。

    偏殿燭火未歇，她敲了敲偏殿的殿門，里面?zhèn)鱽硪粋€溫柔的聲音：“進(jìn)來。”

    許昭昭推門而入，帶進(jìn)了一些風(fēng)雪，然后對著端坐在桌案邊的人莞爾一笑。

    他起身來到她身邊，替她拂去身上不慎沾染上的落雪。

    許昭昭把手上拿著的匣子付給他，他自然而然接過來。

    就如同以前在別院里，她送飯又送藥，他接過來一樣。

    “你什么時候走？”她問。

    “明日一早。”

    他回答得很干脆。

    許昭昭點點頭：“承光殿那邊都準(zhǔn)備好了？”

    “好了?！?/br>
    一時二人皆都無話。

    等入了內(nèi)室之后，許昭昭才指了指他手上的東西：“你打開看看?！?/br>
    錦鯉躍然眼前。

    他拿起來，仔仔細(xì)細(xì)看著：“我給你畫的。”

    “是，我繡了送給你?！?/br>
    發(fā)乎情止乎禮，一直都是如此。

    隔了一會兒之后，燭花爆出一聲輕響，許昭昭便又問：“你真的想娶韓柏荔嗎？”

    “父皇賜婚的圣旨已經(jīng)下了，若我不娶，她再無顏面存活于世?！?/br>
    “你是不是只是為了讓我對你死心？”

    說完，她抬起頭，一雙眸子奕奕，顯出狡黠。

    他笑了：“昭昭，你還是那么聰明?！?/br>
    許昭昭點頭，眼神中有一絲迷惘與釋然。

    “那么……他，還會出現(xiàn)嗎？”

    “我不知道?！?/br>
    許昭昭的眼睛有些發(fā)澀，低低道：“我沒想讓他離開，也不想你不見，你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為什么……為什么他那么偏激？”

    他伸手摸了摸她頭上的發(fā)簪，耐心道：“這樣的日子很累，偶爾他也不想再那樣了。”

    許昭昭慢慢把頭靠到他的肩上：“所以他就變成了你，是這樣嗎？”

    “我是我的時候，可以忘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我也需要讓自己繼續(xù)撐下去?！?/br>
    又是長久的靜默，霍辭聽到她小聲的抽泣聲，肩膀處也很快被許昭昭的眼淚濡濕了一塊。

    這還是他以前遇到的那個小姑娘。

    “我……我已經(jīng)不知道我到底喜歡的是誰，我明明喜歡的是你，還有那個你，他那么討厭，一直都在欺負(fù)我……可是……可是……”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昭昭，”他輕輕喚了她一聲，“你喜歡的就是霍辭這個人。你有時高興，有時又會難過，這也是不同的你?！?/br>
    “可是你就是你自己，我也一樣。只是我因為一段幼時的經(jīng)歷，所表現(xiàn)的方式不同罷了?！?/br>
    溫柔的他，惡劣的他，歡喜的他，嗔怒的他……

    許昭昭醍醐灌頂。

    這些都是他而已。

    她勸著霍辭接受自己，原來真正沒有看透的也有她自己。

    她自己都不接受他，又怎么能讓他接受呢？

    她不放下，他便不敢接受自己。

    畢竟他已經(jīng)受到過太多的傷害。

    方才一直掉個不停的眼淚，也忽然止住了。

    許昭昭道：“我有點困了?！?/br>
    霍辭牽起她的手，一同來到床榻邊。

    他的手還是那么修長有力，從沒有變過。

    許昭昭里面早就換好了寢衣，往內(nèi)側(cè)一滾，然后霍辭也躺到了她的身邊。

    她攀住他的手臂，臉頰往上面蹭了蹭。

    “你還會出現(xiàn)嗎？”她問。

    “我會一直都在?！?/br>
    “那你以后不許再欺負(fù)我?！?/br>
    “好?！?/br>
    “也不許娶韓柏荔。”

    他無奈地笑了笑，側(cè)頭去看她：“好?！?/br>
    “方才我猜到你說要娶她，只是為了讓我對你死心，他才好回來。”她輕輕道，“現(xiàn)在好了，我們都明了了。即便你不走，他也可以回來?！?/br>
    “睡吧。”他吻了吻她的頭發(fā)，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

    她想起那天晚上和他一起看過的曇花，還有那時他和她說的話。

    曇花一現(xiàn)，譬如朝露。

    許昭昭沉沉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一夜酣睡無夢。

    雪后便是晴照，許昭昭被清晨的鳥鳴慢慢叫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