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早產(chǎn)了，這是娘娘與陛下的第叁個孩子，降臨在又一年的盛夏時分。

    這一胎倒是比生產(chǎn)小殿下時順利得多，猶記得那年八月，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來，皇后娘娘痛呼了一夜，陛下也在門外不眠不休了一夜，焦躁地踱步，我一咬牙上前：“陛下”話音未落，陛下回過頭，通紅著眼，雙手握拳微微顫抖著，夜太黑看的不真切，如今湊近了還發(fā)現(xiàn)陛下靴邊還有幾滴血，再看陛下的手，生生攥出了血印子。我大驚失色慌忙拉住陛下的手，陛下呆呆地望著緊閉的門，喃喃道：

    “梁安，十年前也是這樣，流了許多血，可也只過了兩個時辰”

    這大半年來，皇后娘娘與陛下的關(guān)系似是又降到了冰點，福寧殿的海棠許久未開，陛下日日來，可又每每相望無言。

    陛下有一日早朝耽擱了，便支了我去福寧殿通傳不必等陛下前去用早膳。

    可等我到了福寧殿，皇后娘娘卻不在，宮婢說，太后古佛出關(guān)，請了娘娘去抄經(jīng)。

    自娘娘懷孕后，陛下免了各宮嬪妃日日清晨來向皇后娘娘請安的宮規(guī)，甚至在太后那頭也不讓娘娘兩頭奔波。

    我心下權(quán)衡，但還是決定去壽康宮一趟。

    壽康宮伺候的不多，我沒做多想，往偏殿佛堂去，里面?zhèn)鱽碚f話聲，聽聲音像是太后前幾日下達(dá)懿旨冊封為明婕妤的表小姐。

    我沒有第一時間推門而入，靜靜待在門外。

    “許久不見皇后娘娘，娘娘還是這么氣定神閑?！?/br>
    “你們中原人似乎都喜好禮佛，可我覺得與其把一腔期冀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佛身上，倒不如自己安排命運(yùn)?！?/br>
    里間陷入寂靜，只能聽到些許軟筆摩梭紙面的聲音，娘娘的聲音緩緩響起：

    “本宮知道那次是你陷害的羋昭儀。南疆女子，最善用蠱。

    “只是有一事不明白，羋昭儀刻薄于你，可本宮與表小姐無緣無故，何至于此？”

    明婕妤笑了：“表兄本欲除羋御史，而我的氏族也要興起，我不過推波助瀾，至于娘娘么，可曾聽過一首江南民謠？

    “鵷雛南飛兮，止于梧桐；錢唐潮起兮，水漫東宮?！?/br>
    我在門外聽到身軀一震，十多年前，我還只是個小常侍時，高祖皇帝臥病，各皇子明爭暗斗，其中，以五殿下為首的叛亂諸侯，處處與當(dāng)時還是叁殿下的陛下為敵。

    太后是繼后，五皇子是元皇后唯一存活下來的嫡子。

    上一任太監(jiān)總管告訴我，一個得到過高祖皇帝賞識的神棍游歷江南時，站在錢塘岸吟出了那四句話，那可是皇后的命格，這個消息傳到了長安城，人人皆道“得此女者的天下”。

    諸皇子在官場上斗得你死我活，如今還加入了情場，而那女子，便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

    最后結(jié)局分明，五皇子斗敗，陛下抱得美人歸，被冊為太子，次年登基成為歷朝歷代最年輕的帝王。

    我再無法無動于衷，破門而入：“陛下早在十二年前明令禁止傳播此謠，明婕妤年少無知尚可原諒，但若是再講一句，便是蔑視律令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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