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不提還好，一提九十九朝臉就更紅了，有點縮著脖子驚訝地看著他。

    好半晌，他才吞吐地說：我覺得現(xiàn)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是嗎，夏油杰輕呵一聲，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沒有變成咒靈的狀態(tài)，明明說著隨意我離開的話，但你布置下的結(jié)界卻不是為了抵擋外來的詛咒，而是限制我的離開，甚至以防我恢復(fù)記憶，還打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情懷牌。

    九十九朝目光游移，夏油那么聰明，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啊。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倒是臉不紅地說：畢竟你和我相處那么久了，我也會有點舍不得你啊，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力量了，如果你

    九十九朝。夏油杰打斷他。

    他們站得很近，男人貼近少年，深湖一樣的眼睛沒有了笑意。

    他稍微抬起九十九朝的臉，很認(rèn)真地凝視他的臉，突然要求，說你喜歡我。

    九十九朝：你

    他微微俯下身，聲音也又輕又認(rèn)真，你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我給你。

    心跳像是停止了，腦中只有耳鳴般的單調(diào)聲音。

    什么？

    夏油在說什么？

    不止是死機(jī)，就連一向自信的思考能力直接被抹成了空白。

    九十九朝僵硬在原地，感覺自己好像出了渾身的冷汗，又覺得自己眼前有一陣陣暈眩。

    但他還是該死的能看清夏油的眼睛。

    【我想賭一賭，我自己有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能力?！?/br>
    在他回神之前，夏油杰問他：一開始，你是不是只想找個替身？

    九十九朝更呆滯了，不過回答得很誠實，不、不是，只是單純地覺得你很好看而已。

    然后他自己咬了一下舌尖，好像要吞回這個回答，打補(bǔ)丁似地說，還有因為一些其他的呃？

    唇上傳來一個溫度，夏油杰在用拇指摩挲他發(fā)白的唇色，我認(rèn)為即使我可能還沒有證明的這件事，但是我認(rèn)為作為一個正常人，喜歡一個人的出發(fā)點有各種各樣，但總會有一點：是希望對方能變得更好。

    我看了你的過去，你知道在里面我聽到了什么嗎，那個聲音到現(xiàn)在我還能想起來。

    是呼痛聲。

    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沒有情緒波動的半大少年在睜開眼睛的時候被熔巖和烈火包圍，在鎏金般璀璨美麗的光芒中□□。

    你做得很成功，九十九朝。夏油杰十分平靜地說，聲音卻像暗色的紗帳落下，我感覺我的心臟像是被挖去了一塊，鮮血淋漓，從沒有那么痛過。

    【我優(yōu)待他，隱瞞他，欺騙他，博取他的同情。】

    九十九朝的聲音顫抖起來，這你是怎么

    溫?zé)岬闹父褂致﹃纤难劬Γ咽局磺械拇鸢浮?/br>
    我喜歡你，九十九朝。面前的人先剖白，然后才說，你看見了我。

    不論是在過去的幻影里，還是在東京的街頭。

    而我注視著你。

    注視你的眼睛是來自時間的玩笑，所以神明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是我。夏油杰的聲音低得像是聽不清，重復(fù)地對他說。

    一直都是我。

    懂了嗎，你這只狡猾的狐貍。

    作者有話要說：

    早八晚六第一天，想死

    第77章 077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他們腳下的榻榻米上, 洇出一塊一塊水印。

    心臟劇烈的收縮，短短幾秒，九十九朝就因為窒息感而胸口發(fā)疼。

    他像是一個心臟病發(fā)作的病患一樣抓住胸口的衣服, 弓起背脊，大口呼吸, 眼前一片暈眩。

    少年像是突遭驚懼, 顫抖著要向后退縮，從夏油杰的懷抱里抽身。

    為什么什么意思夏油在說什么這是怎么回事無窮無盡的問題從他心中的深淵冒了出來, 把他心上本就有的狹窄裂紋給猛地?fù)伍_, 血流如注。

    他要找的那個惡鬼一樣的影子, 是夏油？

    荒謬感膨脹開來，又被思緒的解析狠狠戳破，砰地一聲驚天動地, 把他的人都炸開了。

    罪業(yè)讓人成為惡鬼，夏油進(jìn)入了他布置的回憶的術(shù)式，所以這個記憶里沒人能看見他。唯獨自己的眼睛, 作弊一樣的眼睛，跨越了時間和空間, 跨越了復(fù)現(xiàn)的回憶, 看見了那個影子。

    不是慶幸，也沒有欣喜, 九十九朝最先感覺到的就是疼痛，好像千百種極端又激蕩的情緒涌入胸口中這個狹小的器官，叫囂著狂舞著，讓他喘不過氣。

    沒心沒肺的狐貍第一次清晰真實地感受到了茫然無措。

    夏油杰懷中一冷, 看著他退后，想上前又踟躕, 眉間微微皺著。

    他不是變態(tài)，他喜歡看狐貍流淚的模樣，但不希望是這種眼淚，九十九朝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這些眼淚像是流到他的心底，散發(fā)著苦澀感。

    但，面對這樣的命運(yùn)作祟，他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

    這樣的因果是會讓人恐懼的，前所未有的關(guān)聯(lián)證明著他們未來的不定性，本來唯一的契約也因為九十九朝力量的沉睡而消退。

    少年又總喜歡說謊，總喜歡逃避，總在不經(jīng)意之間認(rèn)為很多事可以不在意，結(jié)果就真的不在意了。

    他冷漠孤僻，想賭一賭自己有沒有喜歡的情緒，這和夏油杰喜歡他沒有關(guān)系。

    明白這一點的時候，煩躁感和怒意也在別樣地堆積，好像那些詛咒的氣息再度沿著負(fù)面的情緒摸索回來，把青年一雙黑色的眼睛也襯得又陰又沉。

    這時候，幾乎要縮成一團(tuán)的少年發(fā)出了一聲壓抑的嗚咽。聲音很輕，卻在一瞬間給人沉重?zé)o比的感覺。

    夏油杰像是遭到當(dāng)頭一棒。

    他猛然驚醒，我在做什么啊。

    自己現(xiàn)在不再是惡鬼，而是能隨時觸碰到對方的人。

    那他怎么能就這么繼續(xù)旁觀??？

    視線模糊間，九十九朝感覺自己的臉又被捧了起來，他臉上全是水，被慢慢擦著，讓他漸漸看清了一點眼前的情況。

    青年的眼神還是認(rèn)真而冷靜，又帶上了一點，你仿佛要走到遙遠(yuǎn)深邃的地方才能發(fā)現(xiàn)的情緒，又像是回憶盡頭的故人，終于走到你的面前。

    御門院的幽深別院，壓抑的四季，趴在木地板上看書的男孩，落滿灰的記憶。

    因為過激的情緒，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刮過喉嚨，九十九朝想到之前夏油擁抱他親吻他的時候，他總會無法思考。

    因為他每次都驚詫地發(fā)現(xiàn)，自己明明還在獨自嘗試著有沒有喜歡這份情感的時候，夏油就已經(jīng)如常地抒發(fā)出這份感情，這樣的差異讓他恐懼。

    他沒找到答案，他回應(yīng)不了。

    委屈、難過、迷茫、不解，恐懼命運(yùn)的排布，厭惡時間的玩笑。

    他要找的一直是夏油，被他利用、用術(shù)式攻擊的是夏油，被他親口在神明面前承認(rèn)放棄的是夏油，成為他的式神，給他詛咒、被他慢慢拉進(jìn)陷阱的，也是夏油。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結(jié)果都是同一個人。

    他回應(yīng)不了。

    他要做什么，付出多少，才能回復(fù)這樣的情感。

    他除了有淺薄的，用雙手?jǐn)n住才不會被吹飛的情緒，就什么都沒有了。

    親吻又落到了那雙曾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上。

    我給你。

    夏油杰用很溫和又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重復(fù)了一次。

    我給你喜歡上一個人的能力，所以

    我喜歡你，九十九朝。

    現(xiàn)在，聽我的，給我回答。

    你在等什么？

    不論是變成了人的狐貍還是恢復(fù)了意識的惡鬼，幛中宅邸的二人都沒有察覺一個距離他們不遠(yuǎn)不近的高處，輝耀的火靈飛在一根電線桿旁。麻倉葉王在和電線桿上的一只尾羽纖長美麗的鳥交談。

    鳥靜靜地擺頭，沒有張喙，四月一日的聲音就從身體內(nèi)傳了出來。

    你又在著急什么？

    四月一日反問完，仗著麻倉葉王看不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九十九朝剛剛從千年前回來，妖怪的力量沒了，詛咒的力量也沒了，就要對上夏油杰，你再過去這只狐貍豈不是真的活不了了。

    我的確很著急，這么說的麻倉葉王云淡風(fēng)輕，全然看不出急在哪，但也知道打擾人談戀愛是會遭到詛咒的。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他們真是那種關(guān)系？

    麻倉葉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微笑起來，回答得篤定，是，很早之前就是了。

    你居然沒有看出來嗎？

    沒有。四月一日語氣平平，他們兩個人先后到我店里差了太多時間了。

    麻倉葉王了然，有意思。

    狐貍有什么。

    好看的皮毛，柔軟的尾巴，可愛的耳朵，藏了星辰一樣的眼睛，還有不太好的脾氣。

    同時身為陰陽師，又有聯(lián)系妖怪世界的門扉，欣賞萬事萬物的目光，看透過去和未來命運(yùn)。

    除了不太好的脾氣，其他的九十九朝都沒有了。

    人類又有什么。

    九十九朝對人類的預(yù)期其實很低，貪婪、愚蠢、沖動好色，趨利避害的天性可以體現(xiàn)出無比的自私，但又在某些時刻有閃閃發(fā)光的品格。

    這些東西，九十九朝也不覺得自己擁有，更不要說當(dāng)初的御門院朝。

    夏油會想要他的什么呢。

    好痛昏暗的房間內(nèi)再度傳來低低的嗚咽。

    以前用來布置術(shù)式的鏡子久未動用，不過剛被打掃過，倒也光鑒可人。屋外的光線折進(jìn)一半，更清楚的讓鏡子照出了那一寸凌亂又瘋狂的畫面。

    本來以為即使拿回了意識也會對九十九朝的猶豫恨鐵不成鋼的夏油杰沒有在交談時暴怒而起，他把情緒和交談分開了，直到想要的答案到手之后，才露出兩人嗆聲時提及到的生氣的一面。

    黑色的眼睛依舊蓄滿淚水，眼眶紅得像是被欲望不斷蒸烤著。陌生的快感仿佛越灌越多的水球，搖搖欲墜，吊得九十九朝慌不擇路，又被死死壓著不能逃開。

    他整個人都在哆嗦，喊痛無非是討?zhàn)埖囊粋€方式，夏油杰清楚他有多耐痛。

    就算沒恢復(fù)記憶，夏油杰也很有耐心，很多手段在不外露的惡劣心思下無師自通。

    尖尖的犬牙把青年的肩頭咬得鮮血淋漓，他等到九十九朝沒力氣再咬下去，才換個身位，捏著那截脆弱的脖頸，把人按到地上狠狠地教訓(xùn)。

    鏡子里，狐貍一直在低低地哭，手指從抓著什么到泛白再到只能無力的蜷著，都在屋外折進(jìn)的那一節(jié)光明外。每每要觸碰到光的時候，就會被抓住腳踝或者腰拖回去。

    黑發(fā)汗津津地黏在眼旁，被粗糙地拂開。惡鬼親吻少年的眼睛，碾磨那點天生就像是帶笑的眼尾。

    陌生的刺激讓九十九朝忍不住后仰，迷迷糊糊地看到地上那道光線，那可能屬于窗外某一盞燈，折進(jìn)來時就已經(jīng)有些淡了。

    回憶里的御門院朝都是把書放在這樣的光下面，自己趴坐在一邊，他其實不渴光，他的內(nèi)心陰冷又潮濕，都快在時間里冷凝成一塊石頭。

    戰(zhàn)栗席卷，在仿佛瀕死的時刻，九十九朝收回視線，伸起手抓住身上人的長發(fā)，向自己扯下來，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咬上去，嘗到那點血味。

    既然都是詛咒和泥潭里的人，那至少在這時候，就誰也別嫌棄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知道，我向來在免費章節(jié)才敢所以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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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078

    夢境總是無厘頭又凌亂的。

    九十九朝從千年之前的平安時代回來做的第一個夢就是有關(guān)夏油杰, 幾度讓他覺得自己真不爭氣，然后才睜大眼睛好好去看這夢里的內(nèi)容。

    夢里的夏油杰似乎是在戰(zhàn)斗，仿佛身處于某個遺跡, 四周的建筑都是古老的落滿灰的樓宇。各種咒靈騰飛舞起，不是潑墨一樣的影子, 而是有鼻子有眼, 復(fù)數(shù)的器官復(fù)數(shù)的肢體半人形的不規(guī)則軀體，看得九十九朝的臉皺成了一團(tuán)。

    可就算這樣他也看出來了, 能讓咒靈cao使釋放出那么多咒靈的戰(zhàn)斗, 敵人肯定是極其強(qiáng)大又難纏了。

    九十九朝的視線從咒靈群上抽離, 只匆匆一瞥夏油杰，就看向他的敵人。

    一片空白。

    九十九朝：？

    但就像是一道閃光劃過，蜂擁的咒靈群就像是條河流被從中分開, 一道力量逆流而上，直接逼近咒靈群后的咒靈cao使。九十九朝猛地回頭，就看到夏油杰被無形的刀光切開了身體, 巨大的十字豁口噴涌出血液。

    把九十九朝嚇得醒了過來。

    時間步入初夏。

    京都的夏天向來來得比較早，西方寺和祗王寺的苔庭新綠, 貴船神社的參道布滿青葉, 源光庵的窗戶與枝丫相互掩映，四處都是雅致的幽幽綠色。

    溫和明亮的日光穿過樹梢打進(jìn)窗戶, 照到少年剛睜開的黑色眼眸里。

    九十九朝瞇起眼睛，反應(yīng)慢了半拍，才驚覺自己因為這個夢冒了一身冷汗。

    他摸了摸汗水涔涔的脖子，想起來洗個澡, 剛坐起來就覺得一陣腰疼腿軟，嘶嘶地抽氣。

    從平安京回來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 九十九朝不得不承認(rèn)這段時間自己過得十分荒‖yin無度。

    害羞倒是沒什么好害羞的了，就是感覺男人啊，在這種精力旺盛的年紀(jì)是不是太好撩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