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哥結(jié)婚了，他新婚的那夜，我哭了整整一夜，好像孩子失去了她最心愛的玩具一樣。第二天，當(dāng)我腫著眼睛出現(xiàn)在我哥面前的時候，我看到了我哥眼睛里的憂傷和擔(dān)心。我嫂子是那種干部子女，很漂亮，但嬌氣，我哥有時會讓她，可我卻不想讓她欺負(fù)我哥?，F(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夫妻之間，哪有什么欺負(fù)呢？我哥愛她，才會讓她。我卻不懂，執(zhí)意要讓她不再欺負(fù)我哥。我處處和她找茬，讓我哥很難做。她也在我哥面前說我的不是，而我哥最討厭她說這個。有一次他們吵架，我就站在門外偷聽，我嫂子問，‘我和你meimei到底誰對你更重要？’我哥說我，因為我還是個孩子，而她是他老婆，所以這個輕重她應(yīng)該分得清。聽到他說我重要，我開心極了。我嫂子卻說我們這個兄妹是假的，她覺得我八成是愛上我哥了。那天，我哥第一次動手打了我嫂子，也就是她的那句話才讓我堅信，我對我哥的感情是愛而不是親情?！?/br>
    陳絨開始全身發(fā)冷，她恍惚地看著丁丁。

    “當(dāng)然，這種愛是無望的痛苦的，即便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在丁恪心里我也只是他的meimei。于是，我高考的時候選擇了南京。我想離開西藏，離開丁恪，離開我不堪的初戀?！?/br>
    “這以后的多少年，我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我會把他們和他比，越比越覺得心灰意冷，但其實根本沒有可比性。后來我遇上了老王，我一直把他當(dāng)做我的父親，一個可以上床可以**的父親。我以為我這一生的感情都要浪費在我哥哥身上了，可是我卻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br>
    她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你還記得有一次，我說過我網(wǎng)戀了，而且我愛得很深。我還去和他見面。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陳絨笑笑：“歐海洋！”

    這下輪到丁丁驚訝了，她吃驚地看著陳絨，胸口激動地起伏著，不過幾秒鐘后，她又恢復(fù)了平靜。

    “是哦，我不說，也總有人說的。他肯定也和你說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了吧？”

    陳絨點點頭。

    “在我和歐海洋聊天的那幾個月，他和我無話不談，那幾個月正好是你們熱戀的時候?？墒牵瑲W海洋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樣幸福。他很困惑，為了你。”

    “為了我？”

    “他在網(wǎng)上告訴我他認(rèn)識了一個女孩，并愛上了她。當(dāng)然，我是后來才知道那個女孩就是你。他說他后來卻發(fā)現(xiàn)，你竟是他好朋友的前女友。并且他還知道，你曾經(jīng)為了他好朋友做過一次人流?？尚Φ氖牵B人流的錢都是他借給你們的?！?/br>
    天很冷，可是陳絨的手心卻濕了，一陣?yán)浜褂砍觥?/br>
    “他不想去想那些事情，可是一看到你，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有一次，他甚至特意安排你和王濤見面，看你們之間是否還有什么，但他發(fā)覺，你已經(jīng)不愛王濤了。但是他希望你能親口告訴他這些，哪怕告訴他一點點事實的真相也好，不過你始終守口如瓶。更令他想不通的是，你從來不配合他的激情。他想要你，可你總是把自己包裹得那么嚴(yán)實，于是他開始懷疑你對他的感情。男人表面上看似堅強，其實內(nèi)心里還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他渴望被愛，被信任，被接受。他害怕欺騙和隱瞞?！?/br>
    聽著丁丁的述說，陳絨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此刻的她真的體會到了那種被剝光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早就一絲不掛地呈現(xiàn)在歐海洋的面前，卻還裝出一副清純的樣子，真是讓人厭惡到了極點。

    陳絨現(xiàn)在才發(fā)覺，真正可恥的人不是歐海洋，也不是丁丁，卻是她自己！

    丁丁說的話像一個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在陳絨的心上。她好像是一個被掏空了的皮囊，坐在飛機(jī)上，身子隨著氣流一上一下地顛簸。

    直到飛機(jī)上有人驚叫起來，她才意識到，不是身子被掏空了，而是飛機(jī)真的在隨著氣流一上一下地顛簸著。她緊張了起來，但腦子里隨即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她希望飛機(jī)失事，然后在飛機(jī)失事中死去。死了，這世上的事就和自己無關(guān)了。丁恪、歐海洋、丁丁……都將從腦海里消失了。陳絨無力地笑起來，不是，應(yīng)該是她從他們腦海里消失了。他們可能會痛苦一陣子，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終究會忘記她的，就像她忘記小時候最鐘愛的玩具一樣。過去的愛和柔情蜜意都會統(tǒng)統(tǒng)在腦海里封存起來，落滿厚厚的灰塵。

    陳絨暗自為現(xiàn)在的想法興奮起來，甚至忘記了痛苦。不過，這種快樂是不能與人分享的，他們都淹沒在對死亡的恐懼中。陳絨不是希望他們死去，而是希望自己死去。死，對一些人來說，是一種解脫。

    可是，飛機(jī)漸漸地平穩(wěn)下來，在藍(lán)天中平穩(wěn)地飛翔著。機(jī)上的人歡呼起來，有對情侶甚至在忘我地接吻。他們可能是蜜月歸來的新人，美好的生活正等待著他們。陳絨又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沮喪起來，自己自始至終是個自私的人，對自己來說是解脫的死亡，對別人來說卻是希望的毀滅。

    原來，人能在一瞬間明白很多東西，能清楚地看清自己，特別是面對死亡和離別的時候。

    陳絨想一下飛機(jī)就打的到歐海洋家，這是在飛機(jī)上就做出的決定，她想和歐海洋做個真正的了斷，不管是什么結(jié)局。上一次的結(jié)果不算數(shù)，她想要重新選擇一次。

    南京下起了雪，真正的雪。雪花一朵一朵地飄在空中，柔柔地落到臉上。草坪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雪，人行道上的雪化了，有一些冰凍，時而聽到路人行將滑倒的驚呼，聲音是快樂的?？雌饋?，南京的雪天讓很多人的心都快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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