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二人進(jìn)來，馮父重重咳嗽幾聲，才放下手里的報紙：“回來了?！?/br>
    馮翊客套地向自己的父親問了聲好，見對方銳利的眼眸掃向他身旁的女孩，微微挺身為她做介紹：“父親，這是見寧，是我的未婚妻?！?/br>
    溫見寧順著他的介紹，禮貌道：“伯父您好。”

    馮父的反應(yīng)冷淡，他早已從電報中得知了溫見寧的存在，也聽大女兒馮苓提過一些事。不過他有再多不滿，礙于身份涵養(yǎng)，也只是微微頷首算作回應(yīng)。

    馮翊又拉了她去給旁邊的二叔公行禮。

    二叔公放下手里的古書，抬了抬玳瑁邊的花鏡，瞇眼仔細(xì)打量了一會，才說了些什么。他說話不僅鄉(xiāng)音濃重，前些年喉嚨還出過問題，一度開刀做了手術(shù)，如今說話就更讓人聽不懂了。就連馮翊也要聽一會，才能慢慢給溫見寧翻譯過來。

    溫見寧連忙問了聲好，二叔公對她的態(tài)度很平和，沒有審視外人的探究，也沒有對待小輩的倨傲，仿佛只是看到家里人早上買菜回來應(yīng)了聲好。

    二叔公接下來問了問兩人的學(xué)業(yè)狀況，又針對小報上的某條花邊新聞跟他們咕噥了好久。馮父這個正經(jīng)長輩反而被這一老一小晾在旁邊，臉上有些掛不住，中途咳嗽了好幾聲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收效甚微。

    他們回來的時候不早，沒過多久就到了晚飯時刻。

    與他們一同用餐的還有幾位姨娘。

    當(dāng)年馮翊的母親自殺后，馮父倉促攜女出國，之后多年未歸，這些姨娘被丟在老宅里，在日復(fù)一日的等待中消磨掉了大好年華。后來抗戰(zhàn)爆發(fā)，馮家舉家南遷，她們總算沒被再忘一回，被一并帶來了香.港。這幾位姨娘年紀(jì)大了，在馮家沒有兒女傍身，地位不高，在飯桌上對溫見寧這個外人的態(tài)度都十分小心翼翼。

    一大家子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

    飯后，馮翊被他父親叫去書房問話，二叔公也要回他的書房讀經(jīng)，溫見寧則被留在客廳里和那幾位姨娘閑談。姨娘們大多是心思玲瓏的人，聊天時也不會讓她不自在。等馮翊那邊結(jié)束了書房談話，下來找她時，她們也很知趣地起身告辭，紛紛上樓去了。

    溫見寧問：“你父親有沒有為難你？”

    馮翊搖搖頭：“只是問了我的學(xué)業(yè)，并沒有提別的事?！?/br>
    她舒了口氣，拉著他在沙發(fā)上坐下。

    兩人說了會話才停下，外頭天色已晚，然而離入睡時間還尚早，他們難得有這么長的清閑，一時竟不知做什么來消磨時光。最后還是馮翊起身走至客廳的角落，打開了放在角落里的留聲機(jī)，輕柔的音樂緩緩流淌而出。

    溫見寧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才剛回來，伯父和二叔公還在樓上……”

    馮翊嘴角含笑：“你的意思是，明天就會答應(yīng)我的邀約嗎？”

    第一百一十六章

    溫見寧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把手交給了他。

    空曠的客廳內(nèi)，兩人相擁著慢慢起舞。肢體的距離太近，人的體溫也自然慢慢升高，再加上馮翊一直含笑注視著她，讓溫見寧不得不想辦法找話題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你如今的舞跳得比我們當(dāng)年第一次遇到時好多了?！?/br>
    她不由想起他們擦肩而過那次，當(dāng)時馮苓還在為這個不擅交際的弟弟憂心忡忡，替他向她邀了一支舞，誰知道后來他們竟會這樣。

    提到馮苓，馮翊自然而然地想起她上次離開昆明前說的一些話，搖了搖頭道：“我阿姊很小時就跟父親出國了，盡管我們的感情不算太差，但很多時候我們互相都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你見過她沒結(jié)婚前的樣子，那時她還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br>
    溫見寧輕聲解釋道：“馮苓姐不是壞人?！?/br>
    他微微頷首，不過還是促狹道：“但至少在我們的故事里，她像個棒打鴛鴦的反派角色?！?/br>
    溫見寧嘆了口氣：“雖然我不認(rèn)為馮苓姐是個壞人，可我也不想她成為某些愛情小說里的先知，所以我心里只愿讓她這樣一直當(dāng)個反面人物?！?/br>
    馮翊明白她的意思，攬著她的手緊了緊，算是無聲的回應(yīng)。

    由于她偶然提起了當(dāng)年未能實現(xiàn)的邀約，他當(dāng)即要求立刻兌現(xiàn)，所以角落里的留聲機(jī)又放了許久的華爾茲才停下。短暫的溫情過后，兩人還和往常一樣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客廳的絲絨沙發(fā)上，二人各占一邊，溫見寧在這頭修改手稿，馮翊在那頭看他那些晦澀艱深的著作，偌大的客廳里只余下他們彼此翻動書頁和呼吸聲。一位幫忙馮家打理家務(wù)的姨娘讓傭人為他們送了些紅茶點心來，偶爾看書累了，他們也會停下來交談幾句。

    馮父中途從書房出來，往樓下看了一眼，看到客廳里的一對小情侶正在看書。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荒謬，只覺越來越看不懂現(xiàn)在的年輕人了。不過他還是站在樓上看了許久，這才搖搖頭轉(zhuǎn)身一個人折回了書房。

    直至夜深，兩人才一起上了樓。

    馮家為她準(zhǔn)備的房間在二樓，兩人道過晚安，她這才關(guān)上房門入睡。

    溫見寧有些認(rèn)床，這一夜睡得并不踏實，第二天醒得很早。

    早飯過后，馮父大約也知道自己不是那一老一小的對手，借口有事出門了。溫見寧跟著馮翊去了二叔公的書房，陪老人家說說話。

    自抗戰(zhàn)爆發(fā)后，馮家的大批產(chǎn)業(yè)分別轉(zhuǎn)向了后方、香港乃至國外等地，一些家人也大多去了國外躲避戰(zhàn)亂，只有家族中幾位年高德劭的長輩眷戀故土，死活不肯離開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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