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來覆去一個多時辰后，才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哈日胡起床時順便也叫起了寶音，朝樂聽見動靜本想一起起來，結(jié)果想了想還是睡回了回去。她平時玩歸玩鬧歸鬧，卻從不敢打擾阿爹的正事。

    若是出去玩，阿爹肯定會叫她一起，既然沒叫，那就是有正事。她還是在家乖乖等meimei回來吧。

    寶音揉著眼睛爬起來，還有些困。卓娜一邊數(shù)落著丈夫一邊給女兒編辮子。

    “什么事這么著急，一大早就把阿音叫起來?！?/br>
    “是正經(jīng)事，早辦早好，晚上再回來與你說。”

    哈日胡坐在一旁燒火，很快煮好了奶茶，正好寶音的辮子也梳好了，擦個臉就能吃早飯。

    “阿音最近長得快，要多吃東西，一會兒你帶點rou干和奶豆腐在身上，別餓著她?！?/br>
    長得快？

    這個哈日胡還真是沒太關(guān)注過，妻子這一說他才注意到女兒確實有不小的變化。

    皮膚白了，衣裳緊了，個子剛來的時候頭還不到他的腰，現(xiàn)在起碼長高了半指長。最顯眼的是她那條辮子，剛來那會兒又枯又黃，現(xiàn)在除了發(fā)梢還有些枯黃，其他的都變得又黑又亮。

    嘿，說明他家把寶音養(yǎng)的很好嘛。

    哈日胡開心了，走的時候不光拿了rou干和奶豆腐，還揣了兩塊糖。

    小孩子，就沒有不愛吃糖的。

    父女兩喝完奶茶一起出了門，卓娜雖然有些不放心丈夫帶孩子，但寶音是個聰慧懂事的，她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了。

    騎著馬兒的父女兩仿佛是在消化肚子里的奶茶，一開始都沒怎么說話。

    其實哈日胡想說的想問的挺多的。奶豆腐這東西他問過巴雅爾，他這個走南闖北的人都說聽都沒有聽過。

    姑且就當寶音老家偏僻吧，可這羊毛的用法，她說能織圍巾衣裳帽子等等。內(nèi)陸不比草原遼闊，除了專門養(yǎng)殖rou羊的地方哪里能養(yǎng)大批的牛羊。她一個從小住在村里干活的娃，是哪兒弄來那么多羊毛織衣裳圍巾的？不是家中貧困從小吃苦嗎？

    一個八歲的娃，懂的也太多了。

    哈日胡想不明白，覺得很是奇怪，甚至心里還有那么一丟丟怪異的猜想。

    “阿音，如果阿爹沒有猜錯，你拿羊毛手套出來，是想讓阿爹出面派人收集族中的羊毛對吧?！?/br>
    “嗯！是的。我聽阿姐說，咱們族里的羊群每到春秋就要換毛，好多好多毛只有少數(shù)被族人拿去制作東西，大多都浪費了，很可惜?！?/br>
    “那你也應該知道，羊毛收集起來后，很多東西都要你來教?！?/br>
    就像奶豆腐一樣，直接將手藝教出去。

    寶音點點頭，她知道，也一直是這樣打算的。孟和是一個團結(jié)的部族，羊群也是大家的羊群，羊毛能利用起來，對族里來說是件大好的事。

    “我把羊毛的處理方法和編織方法教給族人，冬日咱們族里肯定又能添一筆銀子，對吧阿爹？”

    “那肯定?！?/br>
    哈日胡不用想都知道這東西好賣，巴雅爾那家伙肯定喜歡。

    “只是這樣的話，你制羊毛的手藝就和奶豆腐一樣，變成全族人都會了，以后說不定還會被更多的人學去。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那咱們族里賺銀子，阿爹你開不開心？”

    哈日胡：“……”

    “賺銀子當然開心了，沒有哪個土司會不開心?！?/br>
    “那就是了，阿爹開心了，我就開心。手藝嘛我也是從別人那兒學來的呀，教我的人也沒有要求過不能外傳，奶豆腐和制羊毛的手藝在我們那兒家家戶戶都會的?！?/br>
    寶音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莫名有些不太好的感覺。她，應該，沒有說漏啥吧？

    哈日胡頓時失笑，女兒這防備心不行啊，說著說著就漏了。

    家家戶戶都會，這得養(yǎng)多少羊。

    “好丫頭，你的心意阿爹替族人們領了?！?/br>
    不管女兒是誰，又是從哪里來的，她對自己一家都是真心的好。孟和今年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也是因著她的奶豆腐。

    這樣一個貼心的小丫頭，是孟和的福氣，也是他們家的福氣。

    “走！坐穩(wěn)了，阿爹帶你去看羊群！”

    哈日胡加快速度，帶著寶音在族中的牧場外停了下來。

    父女兩出來的早，羊群還沒有被放出去，這會兒準備放牧的族人還在同守夜的族人交接。兩人打了招呼直接走了進去。

    “咱們族里原本有一萬多只羊，不過冬日難熬嘛，死掉的加上殺掉的吃了近兩千只，現(xiàn)在只有八千只左右了?！?/br>
    哈日胡一邊牽著馬往前走，一邊給女兒介紹羊群的現(xiàn)狀。

    “其實昨日你拿出那羊毛線我就想帶你來看看。咱們家那兩只羊的羊毛不算好，族里有群羊我感覺那毛比它們的好多了。吶，就是這里?！?/br>
    寶音扶著阿爹下了馬，看守羊群的族人立刻跑了過來，一聽是哈日胡要看羊轉(zhuǎn)身就到欄里抓了一只出來。

    “咩……”

    這只羊身上的毛不像家里那兩只羊特別卷曲，相反很是順滑，很有垂墜感，像是做頭發(fā)將卷毛拉直過一樣。走起路來，還很飄逸，這羊她有點眼熟。

    “這……”

    寶音湊上前去，仔細看過羊毛，又將羊毛扒開看了看，眼里滿滿都是驚喜。

    她不知到這種羊在這個時代叫什么，在她的家鄉(xiāng)，這羊名叫阿爾巴斯絨山羊。這種羊rou毛都是極品，外面有垂墜感的粗長毛比阿爹的手掌還長，弄下來可以洗干凈后做成羊毛線。里面還有一層纖細柔軟的絨毛，這是它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羊絨是生長在山羊身上的絨毛，秋生春落，是非常稀有的動物纖維。羊毛做的衣物再舒服也是會有點扎的，羊絨做的就不同了，非常舒適柔軟，給小孩子穿都可以。家里那兩只是典型的蒙古細毛羊，根本不生長羊絨，但羊毛量不少。

    阿爾巴斯絨山羊的羊絨十分珍貴，有著軟黃金的稱號，真是太驚喜了。

    “阿爹，這羊咱們族里有多少只？”

    瞧見女兒那大喜過望的眼神，哈日胡就明白這羊肯定是好東西。羊群總數(shù)他知道，但各個品種的羊群數(shù)量他就不清楚了，連忙招來了看守的族人詢問。

    “這種長毛羊咱們族里一共有一千六百四十只，公羊八百一十一，母羊八百二十九，除了一百來只小羊全是成年羊。它們性情不是很溫順，好斗……”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這么詳細?！?/br>
    知道個數(shù)就行。

    寶音心里默默盤算了下，一只阿爾巴斯絨山羊大概能出七八兩羊絨，小羊先不算，也能抓個一千二百來斤出來。這還是按現(xiàn)代阿爾巴斯絨山羊的產(chǎn)絨量來算的，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羊產(chǎn)絨量有沒有什么變化，得試一試才知道。

    這還只是羊絨！羊毛才是大頭！

    春秋是可以給羊剪毛的，一只羊能剪出四斤左右的羊毛，部族里有八千只羊！這個數(shù)量，寶音想想都興奮死了。

    “阿爹，走！我們再去看看別的羊！”

    哈日胡被女兒的歡喜所感染，整個人也莫名高興起來。父女兩將整個牧場里的羊都扒拉了一遍。除了一種毛短且硬的rou羊，其他的羊都是能剪毛的！！

    馬上就是春天了，剪毛的事迫在眉睫，可族人們從來沒有剪過羊毛。幾千只羊總不可能讓她來剪，太不現(xiàn)實了。

    寶音興奮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看著咩咩叫著跑出圍欄的羊咩咩們開始琢磨著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得先把剪羊毛的剪刀做出來，家里的剪刀格外厚重，放久了不用還有鐵銹，剪羊毛只會累手，一點幫助都沒有。

    “阿爹，明日能讓人送我去城里一趟嗎？我想去鐵鋪定制剪刀回來。”

    有了趁手的剪刀，才能把培訓班弄起來！

    第82章

    哈日胡不太明白女兒的意思。

    剪刀幾乎每家都有，何必要再去特地定做。

    “阿爹，咱們族里都沒人會剪羊毛，我得先教啊。可是家里的剪刀好大，我拿著很累，也不夠鋒利。還有整理羊毛的鐵板梳也需要做出來，所以還是得我自己去。”

    “……”

    哈日胡皺著眉，想著女兒那小手舉著大剪刀剪羊毛的樣子，確實十分危險又難受，他很糾結(jié)。

    雖說現(xiàn)在的春日草場離阿木古郎城是近些了，可依舊要一兩日的路程。寶音才八歲，他怎么可能放心她出去。

    “不好，來回要四五日，加上定做剪刀的時間可能要六七日，我不放心。要不你把剪刀畫下來，我讓人拿到城里去鐵鋪做?！?/br>
    寶音尷尬的搖了搖頭。

    讓她寫字寫文她都可以，讓她畫畫真是太難了。從小到大也就能畫個太陽小草，再復雜就不行了。圖紙這東西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就她那爛畫技，還不知道會做出個什么來。

    “我畫不出來，肯定要親自過去看著做。不光是我的小剪刀，還有剪羊毛的剪刀也要定做，那個和咱們現(xiàn)在用的剪刀不一樣的?！?/br>
    這就沒辦法了。

    一定要去。

    哈日胡頭大，擔心又無奈。過兩日烏日圖的土司要到孟和來，他沒法兒親自送女兒去城里，只能讓別人送。

    “這樣，我讓你滿達叔叔帶人送你去城里。雖然他是很值得信任的人，但也別說太多話?！?/br>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還有那個剪羊毛，你把你阿娘和大哥教會就行?！?/br>
    等妻子和兒子他們學會后，再讓他們出來教族人。對外就說是自己在家琢磨出來的。

    哈日胡不想讓女兒出太多風頭，她才八歲，太容易招來有心人的懷疑。除了幾位族老他甚至都不想讓別人知道羊毛的處理法子是女兒教出來的。

    不過他這想法得和女兒商量下。雖然結(jié)果是保護了她，卻也讓她在族人面前沒了一大功勞。

    “功勞？阿爹，我不需要這個。我只想咱們一家人衣食富足，開心無憂。希望咱們孟和越來越好?！?/br>
    “好好好。”

    女兒懂事，看得通透，很好。

    “那我先找人送你回去，阿爹要去忙了。晚上再回去好好商量下，明日讓滿達送你?！?/br>
    “好！”

    哈日胡很快找來了送寶音的人，看著寶音上馬走遠了才回頭去忙自己的事情。

    送寶音的族人是個老實巴交的，不怎么愛說話，兩人沉默了許久后，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鷹嘯。

    聲音太過熟悉，寶音心中的那根弦瞬間被觸動。

    是二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