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s：藥涂了沒？

    梁蔚：涂了。

    接下來，他又沒再回復(fù)。梁蔚放下手機，周曉蕾洗完熱水瓶進來：“蔚蔚，你早點回去吧，我看這天有點黑，估計等會要下雨了?！?/br>
    梁蔚扭頭看了眼窗外，一道白色的閃電貫穿云層。梁蔚拔了手機充電線，把姥姥喝完的保溫桶拿在手里：“那我先走了，小姨?！?/br>
    “趕緊回去吧?！?/br>
    梁蔚乘坐電梯下樓，沒想到剛走到住院部大門。一道驚雷轟隆響起，頃刻間密密匝匝的雨珠就砸了下來，雨聲如滾珠子。

    梁蔚心里嘆口氣，雨絲被風(fēng)裹挾著往大廳里吹來，她小腿感到一絲涼意，梁蔚往大廳里站了站，正想要不晚上不回去算了，和小姨將就著睡一晚，忽然耳邊響起熟悉的嗓音：“沒帶傘？”

    梁蔚回頭，是陳鶴森。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旁邊的。梁蔚點點頭，陳鶴森揚了揚手里的黑色雨傘：“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蔚眼里露出明顯的遲疑：“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标慂Q森說，“我今晚沒班，現(xiàn)在也準備回去。”

    陳鶴森撐開雨傘，梁蔚杵在原地，猶豫了兩秒，走進了他的傘下。他的傘很大，容納兩個人還綽綽有余。鼻息間聞到女生身上的一縷清雅的馨香，淡淡的味道，陳鶴森眸光微動。

    雨珠落在傘面上的聲音清晰入耳，梁蔚慶幸雨聲夠大，掩住了她的心跳聲。

    陳鶴森清咳一聲：“剛才在交班，沒看手機?！?/br>
    他是指后來沒回她的微信的事兒。

    梁蔚抬頭看他：“沒事?！?/br>
    陳鶴森的車就停在住院部的露天停車場，不算太遠，短短幾步路，似乎格外漫長。陳鶴森從外套里拿出車鑰匙，按了下，他的車燈閃了閃。

    陳鶴森撐著傘一直把她送到副駕駛座，替她打開車門，梁蔚鉆了進去，車門被他從外頭關(guān)上，連風(fēng)和雨都一并隔絕在外。

    陳鶴森拿著傘，繞過車頭，從另一側(cè)收了傘，上了駕駛座。

    梁蔚轉(zhuǎn)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他被雨打濕的肩頭，她有片刻的失神。陳鶴森關(guān)上車門，對上她的眼眸：“怎么了？”

    梁蔚別開眼：“沒什么。”

    陳鶴森把車子開出停車場：“還是上回那個地址？”

    梁蔚點點頭，又說：“下午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陳鶴森側(cè)了側(cè)眸，聲音帶著笑意：“嚇著你了？”

    梁蔚：“還好，雖然新聞里常看到這類新聞，但一次見到，還是有點意外?！?/br>
    陳鶴森笑笑：“這事在急診科最常見，門診部還是算少的了。今天這個病人是楊鑫做的手術(shù)，就是被打的那個醫(yī)生，病人腳踝骨骨折，做完手術(shù)只要好好調(diào)理基本沒問題，但人家不聽，所以導(dǎo)致現(xiàn)在傷口腫脹，來找醫(yī)生的麻煩?！?/br>
    梁蔚說：“那接下來怎么辦？”

    “等他申請醫(yī)療事故鑒定再看?！?/br>
    梁蔚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陳鶴森似乎洞察到她的心思，說：“你是不是想問我有沒有碰見這種事？”

    梁蔚點了點頭。

    陳鶴森手指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道：“碰過一次，不過遇到這種事，院里有規(guī)定，醫(yī)生不能動手，也不能動口。你有沒有觀察過急診處病人坐的椅子？”

    梁蔚擰眉回想了下：“好像都是被鏈子鎖著?！?/br>
    陳鶴森嗯了一聲，緩緩道：“這是當(dāng)時有位醫(yī)生被家屬拿椅子砸傷腦袋后，醫(yī)生抗議，院方的領(lǐng)導(dǎo)才讓人把椅子用鏈子鎖著。這事《急診故事》的紀錄片也播過，你看過這檔節(jié)目嗎？”

    梁蔚：“看過。”

    陳鶴森笑了笑：“現(xiàn)在人都調(diào)侃勸人學(xué)醫(yī)天打雷劈，我們同事之間偶爾遇到這種事，也會開玩笑后悔學(xué)醫(yī)什么。但心里都清楚，再來一次的話，還是會選擇學(xué)醫(yī)?！?/br>
    梁蔚頓了下：“那你遇到這類事，難道不會覺得心寒嗎？”

    “不會，這都是個人認知差異而造成的矛盾。任何一個職業(yè)都會遇到這種事，有不理智的病人，也有理解你的病人，沒什么?！标慂Q森眼底漾著笑意，“就像老師這個職業(yè)，會遇到調(diào)皮搗蛋的學(xué)生，也會遇到乖巧聽話的學(xué)生，你能說你不教了嗎？該教育還得教育，該治病也還得治病，這時職責(zé)所在，也沒有什么心寒不心寒的?！?/br>
    梁蔚沒作聲，只是覺得她對他好像又更了解了點，似乎越了解一點，曾經(jīng)因為他而沉寂的浮冰便一寸寸地消融。

    陳鶴森見她良久沒出聲，挑了挑眉：“你在想什么？”

    梁蔚莞爾：“沒想什么，就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br>
    路上，梁蔚接到了小姨的電話，問她下雨了怎么回去。

    梁蔚下意識瞥了眼陳鶴森，他側(cè)臉神色專注地開著車，梁蔚小聲說：“有人送我回去。”

    周曉蕾提高了點音量：“陳醫(yī)生？”

    梁蔚含糊其詞道：“嗯?！?/br>
    周曉蕾說：“有人送就好，我還怕你冒著大雨去坐車，那先這樣了，我有個電話進來了?！?/br>
    “好。”

    梁蔚掛了電話，陳鶴森說：“是你小姨的電話？”

    梁蔚：“她問我下雨了，怎么回去?！?/br>
    陳鶴森點點頭。

    梁蔚又說：“過兩天，我姥姥出院了，我請你和吳教授吃飯?！?/br>
    陳鶴森笑了一下：“為了感謝我？”

    梁蔚：“嗯?！?/br>
    陳鶴森嘴角微揚：“上回不是謝過了？”

    梁蔚伸手將頭發(fā)順到耳后，彎著眼角：“上回那個不算，太寒磣了。”

    陳鶴森一怔，這才注意到她今晚好像涂了口紅，是那種豆沙色，襯得她唇紅齒白，眉眼明亮。陳鶴森忽然就想起了鄔胡林給他看過的她那一張在雪地里的照片。

    他的視線在她唇色上停留片刻，又不著痕跡得移開，說：“那我等著了?！?/br>
    接下來兩人沒再開口說話，陳鶴森放了首歌，是一首英文慢歌《you belong tu me》，節(jié)奏舒緩，在這個下雨的夜晚，帶了點浪漫，透著點溫馨。

    “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看到尼羅河旁的金字塔，

    watch the sun rise on a tropic isle，

    看到太陽從熱帶小島上升起，

    just remember darling all the while，

    親愛的要一直記得，

    you belong to me，

    你屬于我?！?/br>
    一首歌結(jié)束，車子也就到達她的住處，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也停了。好像這一場大雨不過只是為了成全她，讓她觸碰到更真實的他。

    梁蔚解開安全帶，扭頭同他道了聲謝。

    陳鶴森勾著唇：“不客氣?！?/br>
    下了車，地面上是濕漉漉的雨水，還未干透。旁邊栽種的花朵，因為一場暴雨，花瓣七零八落的黏在水泥地面上。

    梁蔚抬腳往單元門走，進電梯之前，她又回眸隔著玻璃門偷偷看了眼，他的車還沒開走，似乎正在接電話。梁蔚在他視線看過來之前，收回了目光，抬腳進入電梯。

    周珍還沒睡，和姥爺在客廳看電視?？此_門進來，從沙發(fā)上起來：“被雨淋著了沒？”

    梁蔚把保溫桶放在鞋柜上：“沒有，陳鶴森送我回來的?！?/br>
    周珍拿過保溫桶，放到餐桌上，又給她倒了杯熱水：“他這孩子做事倒是周到?！?/br>
    梁蔚沒有說話，周珍又說：“過兩天，你姥姥出院，我和你阿姨商量著讓你請他吃頓飯，我和你阿姨就不去了，不然怕他不自在，你們年輕人自己吃一頓，你請人吃點好的，別想上次一樣請人吃一碗拉面就打發(fā)了?！?/br>
    梁蔚喝了口水：“我知道了，我自己會安排好的。”

    周珍說：“那就行了。”

    梁蔚問：“姥姥出院后，你們就要直接回撫市嗎？”

    周珍：“你姥爺說在這待著無聊想回去，我是這么打算的，你打算什么時候回撫市，眼看還有半個月也就過年了?！?/br>
    “我晚幾天再回去?！?/br>
    姥姥出院那天是周三。小姨夫周文晉特意開車來雁南市，接老人家回去。梁蔚去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回到病房時，陳鶴森在病房里叮囑姥姥回到家里后，也要注意休養(yǎng)，一個月后再來醫(yī)生復(fù)查。

    姥姥握著陳鶴森的手：“這次的事麻煩你了?！?/br>
    陳鶴森笑笑：“我和梁蔚是同學(xué)，幫忙是應(yīng)該的?！?/br>
    姥姥：“要是以后有空，讓蔚蔚帶你來撫市玩，姥姥給你做好吃的。”

    陳鶴森朝她望來一眼，說：“好，有機會會去的。”

    梁蔚心下一跳。

    幾人乘坐電梯下了樓，梁蔚把姥姥扶上車，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等周曉蕾上了副駕駛座，周文晉這才把車開出住院部，笑笑說了句：“蔚蔚這位同學(xué)看著就一表人才啊。”

    “你也覺得吧，這個陳醫(yī)生確實不錯?！敝軙岳匍_玩笑道，“我都打探過了，人單身，就不知道我們蔚蔚和他有沒有緣分?！?/br>
    梁蔚忍不住出聲：“小姨，你別說笑了，他這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就算不是我，換了另外一個高中同學(xué)，他也會這樣對待的。”

    周曉蕾透過后視鏡瞟她：“是嗎？小姨看著他對你有點特別，蔚蔚，你別不信啊，小姨雖然沒談過幾次戀愛，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準的?！?/br>
    是嗎？他對自己是有點特別嗎？

    梁蔚不想也不愿自作多情，他們兩會見面不過是因為姥姥住院的這檔事兒，等她請他吃飯后，兩人也沒有再聯(lián)系的理由了吧。

    梁蔚忽然見覺得喉嚨干澀，她扭頭看了眼車窗，窗戶里倒映出的她的臉，有一瞬間和高二運動會因為錯失表白勇氣，而狼狽坐公交車回去的那個梁蔚的臉重合。

    梁蔚搖下了點車窗，涼風(fēng)涌入，吹亂發(fā)絲，也將那一點點酸澀吹走。這么多年，在學(xué)會克制情緒這方面，她已經(jīng)算得上游刃有余了。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手機屏幕，忽然手機震動了下，梁蔚低頭，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消息。她輸入密碼鎖，切到微信界面，是陳鶴森發(fā)來的信息。

    陳鶴森：你的手表落在醫(yī)院的洗手間里。

    梁蔚下意識去看手腕，手腕空蕩蕩的，她收斂那些復(fù)雜的情緒，正準備回復(fù)他。

    陳鶴森又發(fā)來一條：我晚上下班，順便帶給你。

    梁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