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煥庭慢慢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或許就坐實了那句‘分手了背地里說人家壞話’?！?/br>
    “你反正也不是什么君子。”蘇然一字不漏地還給他。

    “……”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蘇然坦然大笑，“更何況我和你前女友一輩子可能也見不了面，”她盯著他的面容，忽然說道，“不是吧，你讓她懷孕了？”

    陳煥庭淡淡瞥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不是我。”

    蘇然只是隨口一猜，沒想到一猜即中，略感詫異之余，緊繃的心也松了一下，但慢慢的，這三個字背后的意思，變成莫名酸楚的異樣情緒，無聲將她淹沒。

    她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但是左胸里那個器官還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還記得研一第一次青山活動嗎，那次我收到她的電話，陪她去了x市的醫(yī)院。到了x市我問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告訴我，我甩了她，她很傷心。有一次喝醉了她打我電話。我記得那天晚上，因為分手后我們再沒有聯(lián)系過，收到她的電話有些意外。但是我很清楚我們不可能復(fù)合，沒有答應(yīng)她。有人對她獻(xiàn)殷情，結(jié)果……”他沒說了。

    蘇然沒明白：“她一夜情？”

    “不是，那個人是她上司，對她一直有好感。”

    蘇然更不解：“那就是有了新男友？可是為什么去醫(yī)院找你陪她？孩子又不是你的?！?/br>
    陳煥庭說：“他是有婦之夫?！?/br>
    蘇然愣了愣，她覺得黑夜中人的頭發(fā)應(yīng)該是更黑的，但不知為何此時陳煥庭的頭發(fā)黑得有點發(fā)綠——雖然她知道這事兒和他并沒關(guān)系。緩了半天，她才吐出一句：“那你其實也對她挺好的了，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br>
    “x市并不是她家鄉(xiāng)，那里她沒有什么朋友，各種壓力向她襲來，我做了最后一根稻草?！?/br>
    蘇然不知說什么好，半晌：“陳煥庭，你還真是個好人?！?/br>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發(fā)什么好人卡。”陳煥庭哂笑。

    “拜托，明明是你給我發(fā)卡好不好?！碧K然想也不想地回。

    話音剛落，兩個人之間的空氣驟然尷尬。

    蘇然自知說錯話，只有用喝飲料給自己解圍。

    “嗐，其實我們也沒必要這樣，”蘇然忽然釋然一笑，仰起頭看著天空，“反應(yīng)我也跟你說開了，沒什么好掩飾的?！彼难劾锿钢环N孤勇，而這份孤勇隨著她的眼角一彎，又有了點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的江湖氣。她語氣輕松地說道：“我剛剛問你的這些話，目的真的很單純，就是想知道別人怎么談戀愛的。你不用揣測我的用意，我……我其實就是想找個人聊聊而已?！?/br>
    “你想聊什么？我的戀愛經(jīng)歷很失敗，不知道對你有什么幫助?！?/br>
    “我很困惑，也很迷茫，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在談一場假的戀愛?！碧K然的眼睛瞇起來，不知看向何處，“我好像剛剛才搞清楚我并不喜歡沈睿。不，不是不喜歡，是不是愛情里的那種喜歡。你懂我意思嗎？”

    而陳煥庭卻只問道：“沈睿？”

    “對，我男朋友，他叫沈睿，就是那個傳說中和我‘青梅竹馬、門當(dāng)戶對’的男朋友。我們幾乎一出生就認(rèn)識了。我爸爸和他爸爸是關(guān)系很好的鐵哥們，兩家步行只需五分鐘。我和他都沒有mama——你別覺得奇怪，我爸爸至今戶口本上寫的是‘未婚’，我從來沒見過我媽；而他父母是商業(yè)聯(lián)姻，母親常年在國外。我們一起長大，生活中接觸最多女性除了保姆就是爸爸的女伴。”說道這里，蘇然停下來笑道，“你是不是覺得信息量有點大，難以接受？”

    陳煥庭搖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沒有?！?/br>
    “所以我們關(guān)系很親，小時候我經(jīng)常去他家玩兒，中午還和他在一張床上午睡。當(dāng)然，他也欺負(fù)我，就是常見的小男孩欺負(fù)小女孩的那種欺負(fù)；但是如果有外人來欺負(fù)我，他也會第一次時間站出來保護(hù)我。聽上去是不是很像電視劇里演的橋段？是的，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們一起長大，度過了幼兒期、少年期、青春期，然后我們上了不同的大學(xué)。他越來越帥，陳倩見過他，說他像鐘漢良，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因為我和他關(guān)系親近，起初她們都以為我是他親meimei，得知不是之后，我就會變成她們的假想敵。我其實也有男孩喜歡，后來才知道他竟然瞞著我藏了一堆別人給我的情書——”蘇然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自夸的意思啊，我說得是事實?！?/br>
    陳煥庭卻被她的憨然實誠逗笑，點點頭：“你說的是真的，我信。”

    蘇然沒探究陳煥庭話的真假，接著說：“我們在一起是在我大三那個暑假。他跟我說喜歡我，問我是不是也喜歡他，然后我們就在一起了。這似乎是非常水到渠成、又符合家長意愿的事情，我們的爸爸特別開心，周圍的人也一個勁兒地夸我們‘天生一對’之類的，反正就是那些詞。我們在一起之后其實沒什么變化，以前什么樣在一起后還是什么樣。那種感覺，你知道嗎，就是認(rèn)識太久了，我有多少歲就認(rèn)識他多少年，我們早就沒了心跳的感覺。你問我喜歡他嗎，我當(dāng)然喜歡，但是這種喜歡我現(xiàn)在才認(rèn)識到，是兄妹的那種、親情的那種，不是愛情的那種，”蘇然口氣一下頹然起來，將頭埋進(jìn)膝蓋間，“因為我遇到了你?！?/br>
    陳煥庭啞然。

    “你別害怕，”蘇然抬頭瞧見陳煥庭的神情，失笑道，“我不是又要和你表白，被拒絕一次已經(jīng)夠了。你也別代入自己，就當(dāng)做故事聽好了。整個研二下學(xué)期我都很糾結(jié)，因為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后，我鄙視自己、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道德淪喪精神出軌。但是戲劇性的事情來了，上個月我收到一封郵件，今天晚上我又收到同一個人的郵件。它們來自一個叫‘liulu’的人，是他的師妹。第一封郵件里是他們的合照，今晚又是一張他們的合照。唯一不同的是，今晚的郵件有標(biāo)題，寫著‘離開他’。”

    陳煥庭看到那封郵件了，但他沒有點破。

    “所以你離開了閱覽室，一個人出來了？”

    “是的?！碧K然問陳煥庭，“如果你現(xiàn)在還和你的前女友在一起，她收到這樣的郵件，會做何反應(yīng)？”

    “估計會殺了我?！?/br>
    “是啊，”蘇然說道，“正常談戀愛都會是這樣的吧，但是我卻沒有這樣的想法。真的，除了意外、生氣，我好像沒有別的情緒，比如吃醋、比如咆哮、比如一哭二鬧三上吊……就連生氣，也是因為感覺遭到了莫須有的挑釁，就像以前也有喜歡他的女生來找我，讓我覺得好煩、生活受到了干擾。”

    “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會答應(yīng)他？”往事倒帶一般回放，蘇然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呈現(xiàn)后悔懊惱之情：“也許是虛榮吧?！?/br>
    “虛榮？”

    “是啊，從小圍著他轉(zhuǎn)的女孩子太多了，但是和他青梅竹馬的只有我一個。當(dāng)你周圍的人都天天暗示你們應(yīng)該在一起，默認(rèn)你們是天生一對，連我們的父親都有意撮合，而這個男孩子又萬眾矚目、聰明優(yōu)秀，對你溫柔體貼，有一天他跟你開口，我——我很難拒絕，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yīng)了，而且我也確實喜歡他啊。沒有人不羨慕我們這樣的感情?！?/br>
    陳煥庭沉默了。

    他在意蘇然的戀情，但當(dāng)她親口說出來，又讓他感到自虐，那些刻意壓制忽略的情緒又開始張牙舞爪、蠢蠢欲動，仿佛一個個妖怪在嘲笑他。

    繁星在深藍(lán)色的天空鋪開，就像他散落一地?zé)o法拾撿的心。

    過了好一陣，他才說：“你不問問沈睿郵件的事情？”

    “第一封郵件來的時候我就問了他，他說是個誤會。而今晚又來，我卻不知道怎么問他了。畢竟……”蘇然苦笑一聲，看了一眼陳煥庭，又收回目光，“我自己也沒有資格和立場了?！?/br>
    蘇然的坦蕩出乎陳煥庭的意料，而她的下一句更是讓他意外。

    她仿佛自言自語，自嘲一般：“我是不是很婊？又那個什么又那什么的?！?/br>
    陳煥庭一愣，繼而皺眉：“別這么說?！?/br>
    “那就是很蠢?！彼w快地下定義。

    陳煥庭語塞。在這之前，但凡聽到旁人提起蘇然男友的事情，他都會刻意地回避，他不想再聽到那些形容詞，仿佛那些話鉆入他的耳朵會引起某種疾病?？山裢砺牭剿@一番長長的表述，才知道原來那個男朋友是這樣的，原來他們的感情是這樣的，原來他們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

    “那他呢？”陳煥庭忍不住輕聲問，“他對你是哪種感情？”

    “我不知道?！碧K然沒有看他。

    “異地戀……”陳煥庭欲言又止，半是試探，半是自虐地真誠支招，“也許你應(yīng)該找機(jī)會和沈睿推心置腹地聊一聊。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你們有著一般人難有的感情基礎(chǔ)，只是現(xiàn)在異地異國，時空差異給你們帶來了困難。開誠布公地聊一聊會有幫助?！?/br>
    “是啊，你說得對，”蘇然嘆氣一聲，“七月初我爸爸五十大壽，他會回來?！?/br>
    七月初，還有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后沈?；貋?，事情又會有怎樣的解決？

    陳煥庭神思復(fù)雜地看著蘇然，她今晚最多的表情就是看著遠(yuǎn)方虛空的某處，那里有一個燈塔的輪廓在海潮聲中若隱若現(xiàn)。晚風(fēng)掀起她額間碎發(fā)，白皙的面龐如山間明月。

    她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坦然和灑脫，她的自我剖析和反省是這么直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迷茫和困惑，失敗和自責(zé)，都那么干干脆脆清清楚楚地一一顯露，不拐彎兒抹角，不藏著掖著。陳煥庭忽然想起第一次他們在青山村那個廚房，蘇然也是這樣的態(tài)度面對他對她不識姜的取笑。

    她好像一直是這樣。

    坦誠、純粹、干凈、真實。

    見陳煥庭久久沒說話，蘇然開玩笑一般說道：“也真是夠奇怪的，我怎么和你講起這些。你心里本來就瞧不起我，現(xiàn)在更是大打折扣了?！彼龑⒆詈笠豢陲嬃弦伙嫸M，又在黑暗中舉著瓶身使勁辨認(rèn)，后知后覺，“這果啤是不是有點度數(shù)，我可能喝醉了，你就當(dāng)做我醉了說了酒話?！?/br>
    “沒有，我覺得你很好。”陳煥庭卻說，生怕她沒有聽清，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其實一直覺得你很好?！?/br>
    蘇然轉(zhuǎn)過頭，夜風(fēng)中，陳煥庭的雙眸明亮而清晰，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睛，飽滿的臥蠶讓他看上去時常帶笑。

    半晌，蘇然笑了，像一抹柔軟的春風(fēng)：“陳煥庭，我們還是朋友嗎？”

    陳煥庭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凝視蘇然半晌，慢慢笑起來：“當(dāng)然——其實一直都是?！?/br>
    聽到這個答復(fù)，蘇然嘴角笑意逐漸加深，生動漂亮的面容又回來了。

    這一刻，陳煥庭忽然很想擁抱她，擁抱這個屈膝蜷坐在路邊、向他不設(shè)防微笑的女孩兒。

    而這時蘇然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蘇然，你在哪兒？”電話機(jī)里是王壯壯的聲音。

    “哦，不好意思，”蘇然這想起她們組的成員還在閱覽室工作，“我在外面，我馬上回來了?！?/br>
    “我看到你了，蘇然，你抬頭！”王壯壯的聲音同時從前方和手機(jī)里傳來。

    蘇然抬起頭，看到王壯壯揮舞著手機(jī)的屏幕，大步向她跑來。

    “你怎么在這里？外面黑不溜秋的多不安全?！蓖鯄褖训膿?dān)心溢于言表。說完這話他才注意到陳煥庭，表情頓時一愣，問道，“陳煥庭也在？”

    “啊……是的，”蘇然臨時諏了個借口，“我出來買瓶果啤，剛好遇到他在這里。”

    她將兩個人的角色進(jìn)行了對調(diào)，陳煥庭揚(yáng)起嘴角，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也不糾正。

    “外面風(fēng)大，怪冷的，”王壯壯也沒多想，“咱回去吧?！?/br>
    “嗯?！碧K然應(yīng)到。

    第35章

    第二天的匯報研討在市政廳的大會議室，蘇然他們組的選題得到了老師的肯定，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沿著這個思路深化下去。陳煥庭他們組的選題也很新穎，他們真的打算研發(fā)一款游戲：一種挖礦的游戲，玩家往地下挖，會發(fā)現(xiàn)土地下面還原了原來的長川町的城市布局、居民狀態(tài)，在挖礦的過程中會解鎖親友、鄰居，好像和以前一樣。游戲一共24座房屋，通關(guān)后會出現(xiàn)山坡上那個寄托哀思的電話亭，然后電話亭消失，電話響起，來電者是系統(tǒng)根據(jù)玩家游戲過程統(tǒng)計的最想見的那個人，系統(tǒng)設(shè)置好的聲音會告訴玩家，他/她一切都好，請你放心。

    不得不說，整個想法真的挺獨特，巧妙了融合了他們組醫(yī)學(xué)（心理治療）、冶金（挖礦）、計算機(jī)（游戲編程）、土木（地下城市還原）專業(yè)，通過游戲的方式給受災(zāi)村民帶去心理慰藉，很有創(chuàng)意。五組匯報下來，蘇然覺得他們組是最奪人眼球的一個。

    匯報研討從上午9點持續(xù)到下午2點，中午大家一邊吃著面包牛奶一邊在熱烈的氣氛中繼續(xù)。討論自由隨性，老師沒有架子，學(xué)生想到什么可以即興發(fā)言。討論結(jié)束后，各個小組自由安排。而中國的學(xué)生卻馬不停蹄地趕往超市，準(zhǔn)備晚上25人的晚餐。

    是的，在這10天里，他們需要自己做晚飯。中午大家時間不定，各自解決午飯，晚上回到鄰里中心，兩個國家的學(xué)生輪班做全體師生的晚餐。鄰里中心有個開放式的大廚房，頭兩天都是東道主日本學(xué)生做的晚飯，今天輪到中國學(xué)生。

    大家基本是都是獨生子女，做飯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何況其中不乏像蘇然這種連生姜都沒剝過皮的弱雞。通過自薦，陳煥庭、黃敏敏和另外一名叫徐世杰的男生擔(dān)任主廚，其余的人打下手。三名主廚商議了晚上的菜單，列好菜品發(fā)到微信群，10個人兵分三路，每路由一名主廚帶著分別去買rou、蔬菜和水果。

    當(dāng)?shù)刂挥幸粋€超市，從市政廳步行過去約20分鐘，是災(zāi)后用桁架結(jié)構(gòu)搭建起來的建筑，有點像國內(nèi)的宜家。里面衣食住行全部都有，食品區(qū)很大，東西一應(yīng)俱全。黃敏敏帶著蘇然還有另外一個做苦力的男生負(fù)責(zé)挑選水果。不當(dāng)家不知油鹽貴，更何況日本物價本來也比國內(nèi)高，但凡她們想吃的水果都價格驚人。但涉及到國際形象問題，她們還是咬牙買了兩大盒草莓一大抓香蕉。那紅紅的草莓看上去確實嬌艷欲滴、香甜誘人——也像極了她們滴血的心——算下來一顆草莓竟然要10多塊人民幣。

    等她們乘坐公交車回到鄰里中心的時候，其他兩撥人已經(jīng)在忙乎了。他們晚上準(zhǔn)備的是“土豆燒雞 西紅柿雞蛋 蔬菜”的蓋澆飯，另外還有一份紫菜例湯。砧板那有人“哐哐哐”地宰雞塊，水槽邊有人“刷刷刷”地洗菜葉子，此外還有擇菜的、削土豆的、燒水的、燙西紅柿的。蘇然想把草莓洗出來，但水槽旁已經(jīng)站不下人，正不知道做什么好，陳煥庭經(jīng)過她身邊，給她布置了任務(wù)。

    “打雞蛋會嗎？”

    他脫了外套，穿著一件深黑色的v領(lǐng)薄款羊毛衫，袖子卷到手肘，里面襯衣的袖口大大咧咧地翻著，像喇叭袖。他不知哪里搞了一件圍裙系在胸前，看上去像模像樣。

    “會啊?！碧K然點頭，這又沒有任何技巧門檻。

    “那你打雞蛋吧?！?/br>
    說完，陳煥庭從桌下抬起一筐雞蛋，粗粗一數(shù)，大概有三四十個。在蘇然愣神間，又給她找了個臉盆大小的不銹鋼盆子。

    這一晚，蘇然打了人生中最多的一次雞蛋——三十五個。打得她右手手腕兒酸痛，最后不得不換成左手不規(guī)律地瞎搞。

    陳煥庭過來時她已經(jīng)弄得差不多，正放下打蛋器活動手腕兒。

    “怎么樣，手酸了？”陳煥庭不由笑道。

    蘇然盯著盆子里那黃澄澄的一片，微微搖頭，感悟人生般長長嘆一口氣：“我這輩子，從來沒打過這么多雞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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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調(diào)研、走訪、討論，愜意而充實。長川町遠(yuǎn)離繁華的市區(qū)，沒有燈紅酒綠，沒有人群熙攘，目光所及之處不是浩瀚的大海就是蔥郁的山林，讓人感覺好像到了世外桃源。海邊的天藍(lán)極了，到了夜晚，rou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銀河如絮帶般柔軟地散在天空。

    自然的包裹里，人真的好渺小。

    在這樣純凈而陌生的環(huán)境下，人的思緒也變得空曠而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