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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 第27節(jié)

    “是,我是見過,”白素大言不慚地承認,“我在你車上發(fā)現(xiàn)了她的包,她的本子里還清清楚楚地記著轉賬記錄,我見了都覺得惡心。陳煥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哦,這還只是我見著的,我沒見著的呢,我都不敢去想,陳煥庭,”說到這里,白素哽咽起來,“你還能信口雌黃地說你沒有背叛我,沒有出軌嗎?”

    陳煥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他心里默念著,再次睜開眼,白素凄苦地看著他,一串淚珠悄然流下。他的心里涌起深深的無力感,他坐回沙發(fā),頹然道:“我說我不知道,我說我和她清清白白,你也不會信吧?”

    白素的眼淚大滴滑落,她激動地蹲下來,聲音顫抖地控訴:“你還要侮辱我的智商到什么時候?承認自己做錯了,有那么難嗎?說對不起,有那么難嗎?煥庭,只要你……”

    陳煥庭冷漠地打斷她:“你想要的,到底是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出軌,還是只是想抓住我出軌的事實,證明你所有一切都是對的,然后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控制我,讓我一生都在你前面俯首認錯?”

    白素呆了呆。

    月色下,她所認識的英俊男人忽然變得陌生。

    “錯了,”陳煥庭慢慢說道,“我們都錯了,一開始就錯了?!?/br>
    “什么意思?”白素揚起臉,驚愕道,“……你要和我分手?”

    “迷途知返,或許還不算晚。”

    “你要和我分手?”白素瞪大眼睛,“你不愛我了嗎?煥庭,我們……可我們已經(jīng)見過對方的父母,我下午已經(jīng)收到了你為我定做的鉆戒,你看,我都戴上它了!我們不是已經(jīng)在準備結婚了嗎……你怎么……原來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早就想和我攤牌,離開我,去找她,對嗎?錯的人明明是你,怎么你還和我提分手?”

    “……這不是對錯的問題。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那就用我的錯,來修正我們的錯?!?/br>
    白素啞口無言。她深深凝視這位她深愛的男人,但他的表情并沒有因為她的眼淚和傷心有半分動搖。

    這一刻,仿佛世界末日。

    -

    下午的雨突如其來。蘇然沒帶傘,下了車只好用包遮住頭頂快步前行。小區(qū)站在公交車對面,過去大概有200米。蘇然踩著泥水一路小跑,跑著跑著,她步子慢下來。

    她忽然停住腳,往后看了看,來往要么是打著傘的陌生人,要么是和她一樣快步奔走的落湯雞。

    前幾日被人跟蹤的感覺再度浮上心來,但等她回頭查看,又沒有可疑的人。

    雨水順著領口溜進她脖子,她抖了抖,回神往小區(qū)大門走去,大概走了十多步,她忽然改變了主意,拐進了一家咖啡店。

    蘇然要了一杯熱的美式咖啡,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

    店里顧客稀疏。她脫下淋濕的外衣,用紙巾擦了擦頭發(fā),看著外面行人匆匆。

    這時,風鈴響,有人推門而入。

    蘇然一愣。

    第29章

    白素進門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蘇然。她跟前臺要了一杯蜂蜜檸檬茶,慢慢走過去。

    蘇然低著頭,用湯匙攪拌咖啡。

    白素笑意吟吟打招呼:“是——蘇然?”

    蘇然其實早就看到了她,但她不想和她碰面,將椅子故意往視線死角挪了挪,沒想到還是被白素發(fā)現(xiàn)了。她只好抬起頭,裝腔作勢地露出一點驚訝:“你好。”

    “還記我嗎?我是白素,煥庭的未婚妻,”白素手里的傘還在滴水,“上次買房我們見過,我可記得你。你一個人?”

    蘇然還沒回應,白素已經(jīng)拖開一張椅子:“介意拼桌嗎?”

    蘇然當然介意,她們又不熟,隔著陳煥庭的關系,潛意識里讓她覺得膈應。但同時她覺得白素的那張笑臉好像有點意思,兩個并不熟的人下雨天在一個不常光顧的咖啡廳碰見,也許也不是巧合。

    蘇然微微一笑:“請坐。喝什么,我請客?!?/br>
    “謝謝,我已經(jīng)點好了,蜂蜜檸檬汁,”白素將傘放在一邊的專門置物簍里,瞧著外面的街道,十分自然地埋怨道:“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我本是閑逛著等煥庭下班,結果沒想到下起雨來。我也不想打他電話讓他分心,可現(xiàn)在車也打不到,便臨時找了個咖啡店躲躲雨?!彼米笫至昧肆妙^發(fā),借著外面的天色,那顆鉆戒折射出難以讓人忽視的光澤,“沒想到居然遇到了你?!?/br>
    “是啊,不是你這么說,我還真覺得太巧了點?!碧K然依舊笑道。

    “你住這里附近嗎?”白素問。

    “對,就這附近?!?/br>
    “租的房子?”

    “是的?!?/br>
    “那天——”白素臉上出現(xiàn)愧疚之意,“那天真是抱歉。我們確實不知道買家是你,煥庭覺得將房子賣給認識的校友很尷尬,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白素誠懇地說道,“你也知道,他這個人一向好面子。我回去也說了他好久?!?/br>
    “沒關系,”蘇然淡淡抿了一口咖啡,這個小店打著現(xiàn)磨咖啡的口號,但是她一口就嘗出了速溶咖啡的味道。

    掛羊頭賣狗rou。不過如此。

    “你現(xiàn)在還在看房嗎?”白素好心地問道。

    “還在看,不過也不著急?!碧K然說道,“慢慢看,免得再看錯?!?/br>
    “也是,我們也在看,”白素臉上仍是掛著笑,“這套房本來就是為了結婚賣了換房。煥庭說在我工作的附近買一套,這樣方便我上班。本來我說不用的,重新買一套好了,但是煥庭好像很嫌棄這套房子,說換了可以買一套更大的,畢竟以后會有兩個孩子。我想他說得也對,他想事情總是很長遠?!?/br>
    蘇然托腮看了看窗外,不接她的話,說道:“外面雨小了?!闭f完,她又回頭,微笑著看白素。

    白素似乎完全沒懂蘇然的意思,繼續(xù)家長里短地說道:“真不知他當初為何會買這么一套房子,除了和a大學校近,其他我真想不出別的原因。不過也可以理解,人嘛,總是會有那么點念舊情結。不過反正現(xiàn)在要賣掉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說是不是?”

    蘇然笑了笑,耐心地看著白素的免費表演。

    白素自我調整,換了個話題方向,露出八卦的表情:“光說我了。你呢,上次一起來的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蘇然偏頭一笑,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說道:“白小姐,我們好像還沒熟到這個地步。這樣問會很尷尬哦?!?/br>
    白素一愣,沒想到蘇然說的這么直接,臉上的笑容差點掉落。她吸了一口檸檬汁,揚起臉又是理解而熱心的表情:“哈哈,沒事沒事。聽煥庭說你還單身,我身邊還有不少優(yōu)秀男青年,不如我加你微信,優(yōu)先將資源推薦給你?你喜歡哪種的,帥的,高的,有錢的?”

    蘇然仍是托腮看著她,嘴邊有淡淡的笑。等白素說完了,蘇然才慢條斯理地抿了最后一口咖啡,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自認還不至于這么沒市場。你和陳煥庭之間的事情我并不感興趣。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蘇然將大衣挽在手臂,剛起身,白素急急追了一句:“煥庭已經(jīng)和我求婚,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br>
    蘇然終于停下來,她看向白素,她因為急迫和惱怒臉色微微發(fā)紅,像是宣布主權,又像是威脅警告。

    蘇然淡淡一笑:“我知道,但和我有什么關系?”她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心平氣和:“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今天你來找過我?!?/br>
    -

    蘇然走進樓梯間,整個人才松懈下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了。最近的一次,大概還是在她和沈睿開始之前,沈睿有那么兩個紅顏知己用過類似的手法來和她“聊天”。時隔多年,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在猜到白素的真實意圖后,好笑、無奈、生氣慢慢沉淀,以往的經(jīng)驗如同肌rou記憶一般,掩飾住她內心真實的情緒,讓她看上去從容而淡定。

    真沒想到,沈睿帶給她的也不僅僅是悲傷回憶。至少,這也算一點防身之技。

    不過,就算是蘇然最后看似輕巧地讓白素自討沒趣,蘇然心里還是窩著一股無名之火。她真的已經(jīng)很厭煩“陳煥庭”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不管是他的人、他的事,還是哪怕只是他的名字這三個字,都讓她很煩,誰知今天他的女朋友還堂而皇之地跑到她跟前來大秀恩愛、若有所指,這算什么?

    暗示她和陳煥庭有一腿?

    警告她離陳煥庭遠一點?

    她是哪里來的勇氣,梁靜茹已經(jīng)不搖號了嗎?

    拜托搞清楚好不好,她壓根沒心思去鳥陳煥庭的爛谷子-情-事,她已經(jīng)在像避瘟神一樣地避開他了,他愿意停下原地踏步是他的事,根本與她無關好不好?

    蘇然翻出手機,想狠狠地警告他:管好你老婆,ok?結果翻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刪了他。

    真是晦氣。蘇然長嘆一聲,眼前閃過白素那張看似清純的臉,雖然她沒有背后說人壞話的習慣,但忽然覺得陳倩有句話好像說得沒錯。

    ——真不知是該羨慕白素撿到寶,還是該唉嘆陳煥庭眼睛瞎。

    -

    雨停了,空氣中有清新的泥土芳香。

    陳煥庭點了一根煙,車內煙霧裊裊。他拿起那張照片瞇眼端詳,照片中的他、六年前的他,正全神貫注地打著電話,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人裝進了取景框。

    右下角橙紅色的時間數(shù)字已經(jīng)失去了鮮艷的色彩,有些泛白泛黃。

    20131207。

    2013年的那個冬季,是陳煥庭和蘇然在青山村調研的第一次。

    說起來,就算是他們兩人現(xiàn)在處于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態(tài),陳煥庭與蘇然同框出現(xiàn)在某個大合影中也是很正常的。畢竟學生時代他們共事過,也有過快樂合作的時期。在參與青山村的梅遠基金活動時候,蘇然作為活動記者,也沒少給陳煥庭拍單人照。

    但為什么是這張照片,一張沒有正臉的背影,一直留在她的本子里?

    它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還有蘇然每個季度給云龍鎮(zhèn)的捐款——這個福利院也正是陳煥庭做義工的福利院。陳煥庭從來不知她給福利院的捐款,那她知道他在這里做義工嗎?還是這一切僅僅又是個巧合?

    陳煥庭猛吸了一口煙,猩紅色的暗火吞噬白紙,吐出灰燼。

    他打開了車門。

    蘇然的住所他只來過一次,但他記憶力一向不錯:左數(shù)第三棟,紅色的外磚墻上掛著一塊老舊的圓形金屬牌匾,上面寫著“5幢”。

    她住在5幢601。

    六樓的聲控燈已經(jīng)修好,陳煥庭敲門第一聲,燈就亮了。蘇然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吧缘纫幌?,或者你就直接放門口鞋柜上吧?!?/br>
    門口確實放著一個五斗鞋柜,宜家的產(chǎn)品。

    陳煥庭又敲了三聲門。蘇然似乎很忙,過了小半分鐘才將門開了一個縫,不見其人,只有聲音逸出來:“我說了你放門口就行……”

    “蘇然,是我?!标悷ㄍフf。

    蘇然說一半的話就此打斷,人也愣了一瞬。開完門后她本來已經(jīng)走回客廳,現(xiàn)在又返回玄關,將門縫拉大一些,果然見陳煥庭站在外面。

    “你來做什么?”蘇然揣摩著陳煥庭的來意。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br>
    “什么事情?”蘇然并沒有開門的意思,門鎖的鏈條都沒有取。她臉上毫無波瀾內心甚至想笑:下午女朋友來找過她,晚上男朋友又來找她。

    怎么地,是瞧上了她的聰明可愛,想和她組成三口之家嗎?

    “不方便?”陳煥庭將目光落到那根金屬鏈條上。

    “是的。”蘇然拒絕地很干脆。

    兩人僵持之時,大黃拖著半身泡沫半身水,滴滴答答地跑了出來。蘇然一見便頭大,正要無情地將它攆回去,誰知它忽然瞧見陳煥庭,激動地像一只脫韁的野狗,瘋狂搖著尾巴鉆過門縫,一邊嗚嗚直叫一邊興奮地朝他腿上撲。

    “大黃?”陳煥庭接住它,又抬起頭看向蘇然,眼里滿是驚訝疑惑。

    蘇然很無語地看著這一人一狗,終于松了口,打開門:“進來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