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握著陳縱的手機像接了個燙手山芋，又忍不住有些小雀躍。

    她解鎖屏幕，點開微信圖標(biāo)。首先出現(xiàn)的是聊天界面，那一欄甚至沒有鋪滿，跟陳縱有聯(lián)系的人非常少。

    排在最上面的置頂是她的頭像框，平平無奇的落日風(fēng)景照，她當(dāng)初隨便在網(wǎng)上找的圖片。

    陳縱給她留的備注叫“小南瓜”。

    嘉南多看了兩眼，分明是尋常稱呼，也被叫過多次。見它規(guī)規(guī)矩矩地出現(xiàn)在陳縱手機里，平白多了些親昵的意味。

    “看到了嗎？”陳縱問。

    嘉南趕緊在他的好友列表里找小白名字，點進他朋友圈。

    小白的日常是分享自己的游戲戰(zhàn)績，兼自賣自夸。

    有時也會曬一些賣相很好的菜，顯然都是黑皮做的。

    底下有共同好友問他：“你哥這么賢惠，問問他什么時候娶我給你當(dāng)嫂子?！?/br>
    小白一點兒也不客氣地懟人家：“我馬上就來撒泡尿滋醒你?！?/br>
    嘉南給看笑了，再往下翻幾條。

    是小白在抱怨耳機壞了。并且附上一款心儀的新耳機圖片，明示黑皮，@黑皮三次。

    黑皮從頭到尾沒理他。

    “他想要耳機?！奔文险f。

    陳縱看了眼圖片，“那我們現(xiàn)在去買?！?/br>
    陳縱把車開進商場的地下停車場，跟嘉南去挑選耳機，品牌旗艦店里剛好有小白圖片上的那一款，便直接賣下來。

    店里產(chǎn)品款式多樣，分別擺在白色的展示臺上。

    陳縱問嘉南：“有沒有你喜歡的？”

    嘉南搖搖頭，“你上次不是已經(jīng)給了我一副耳機嗎，我覺得很好用，不要再買新的了?！?/br>
    店員聽說他們買耳機是送人的，特地用禮盒裝起來，包裝好。

    小白拿到耳機后，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一個熊抱撲向陳縱。

    陳縱閃開了，毫不留情說：“不是我要買的?！?/br>
    小白頓時醒悟，朝嘉南笑得像只大尾巴狼，如果有尾巴，直接就搖起來了，“謝謝小嫂子?！?/br>
    嘉南不得已再一次糾正他的稱呼：“你叫我嘉南吧?！?/br>
    小白得到了新禮物，高興得語無倫次，說：“嘉南嘉南嘉南嘉南嘉……”快要把嘉南的名字念成繞口令。

    陳縱嫌棄地把他從嘉南身邊推開。

    小白抱著耳機盒子，沖另外幾個朋友喊話炫耀：“看看！看看！你們能不能學(xué)學(xué)我縱哥和小嫂子？”他嘴瓢，又說錯了。

    “你們一個個空手來的，好意思嗎？”

    “好意思?！彼呐笥褌冋f。

    小白后悔邀請他們了。

    臺球室已經(jīng)掛上了“暫停營業(yè)”的小木牌，里面大概來了七八個人。

    嘉南不認(rèn)識他們，大家表現(xiàn)得都很友好，打過招呼之后就各玩各的了。

    小白對新耳機愛不釋手，研究了一會兒，給嘉南戴上聽聽效果。

    “你有什么推薦的歌嗎？最近在聽什么？”小白問嘉南，“我都好久沒更新歌單了?！?/br>
    嘉南說：“《風(fēng)雨彩虹，鏗鏘玫瑰》?！?/br>
    小白明顯怔了一秒，然后說：“啊，沒想到?！?/br>
    嘉南正經(jīng)向他安利：“你也可以聽聽，我覺得還可以?！?/br>
    小白說：“下次我打游戲聽這歌吧，說不定能戰(zhàn)無不勝，直接變成戰(zhàn)神?！?/br>
    陳縱像個家長靠在臺球桌上，旁聽他倆說話，莫名有點想笑。

    黑皮一直在廚房忙碌，一桌菜全靠他。

    開飯前，小白搬出了他的獎牌，在大家面前展示了一遍，說：“來，大家舉杯，祝我獲得五十萬粉絲的青睞，百萬粉絲指日可待，多少也算個小明星了，希望大家以后對我放尊重點。”

    黑皮把他從椅子上扯下來，現(xiàn)在就開始對他不太尊重了。

    “你能不能好好吃飯？”黑皮說。

    “能?！毙“自谒难凵裰型讌f(xié)。

    小白：“哥?！?/br>
    黑皮：“說?！?/br>
    小白：“我最后再放一首背景音樂，我們就可以愉快地進餐了。”

    黑皮：“去?！?/br>
    小白手機連著室內(nèi)的藍牙音箱，他剛剛搜了《風(fēng)雨彩虹，鏗鏘玫瑰》，現(xiàn)在頁面上跳出了經(jīng)典老歌推薦歌單。

    他隨意點開了一首，是《精忠報國》。

    大家也都慣著他，沒發(fā)表意見，在“草青黃”“塵飛揚”里干飯。

    嘉南碗里的飯是陳縱幫她盛的，不多，菜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如果嘉南過一會兒沒動筷子，陳縱就會自己吃掉，絲毫不浪費。

    小白和黑皮早就見怪不怪。

    另外幾人起初感到差異，心說真是活見鬼，看不出來，陳縱怎么會這么寵女朋友。后面便習(xí)慣了，黑皮做菜太好吃，哪還顧得上其他。

    嘉南最先離席，她吃完在另外一個小房間里寫作業(yè)。

    座位上放著小白的卡通靠枕和毛絨玩偶，嘉南用了非常大的自制力才開始做試卷。

    才勾了兩道選擇題，放在書包里的手機就響了。

    嘉南接聽：“喂？”

    對方?jīng)]說話，嘉南等了幾種秒，把電話掛斷了。

    過半分鐘，手機又開始震個不停。

    嘉南按下接聽鍵，跟對方說：“你是不是打錯了？”

    “嘉南?！?/br>
    這次對面說話了，是孫汝敏的聲音，還有狂躁的風(fēng)聲。

    她應(yīng)該是在急速行駛的車上，打開了車窗。

    嘉南猜不透孫汝敏為什么打電話給她。

    正如她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孫汝敏為什么要頻繁出現(xiàn)在她身邊，做一些奇怪的、讓人費解的事。

    嘉南腦海中突然涌現(xiàn)出一個想法，“我們以前見過嗎？”

    好像有某個影子，從眼前一閃即逝。

    孫汝敏始終沒有再發(fā)出聲音，跟她之前在學(xué)校熱衷于社交口若懸河的樣子完全不同。

    她只是固執(zhí)地讓電話保持接通狀態(tài)，也不肯對嘉南說再見。

    嘉南沒有別的話要跟她說，掛了電話。

    孫汝敏仍舊堅持不停地打進來。

    無意義地重復(fù)著這個行為。像一個精神失常的病患在不斷用頭撞墻。

    嘉南直接把她的號碼拉黑了。

    陳縱推門進來，問她：“去打麻將嗎？”

    “我沒怎么打過?！奔文险f。

    只知道基礎(chǔ)的吃、碰、杠、和，不會玩別的花樣。

    陳縱：“新手運氣好，能贏錢?！?/br>
    “贏錢”兩個字對嘉南來說比較具有誘惑力。而且她被剛剛的電話攪亂了思緒，實在寫不進去作業(yè)，就跟著陳縱出去了。

    還真如陳縱說的那樣，新手運氣好，嘉南摸到一手好牌。

    稀里糊涂贏了一局。

    其余三方給她送錢，凈賺三十塊。

    陳縱坐在嘉南旁邊。

    兩人在誰也看不見的桌底下，悄悄合了個掌，慶祝嘉南旗開得勝。

    打完麻將，嘉南從牌桌上下來，重新打開手機，收到了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沒有?！?/br>
    *

    ——“我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

    第41章 “可以哭，不煩。”……

    自那天以后, 孫汝敏從高二7班的教室里、從洛陵一中的校園里，消失了，沒有再出現(xiàn)。

    像那陣午后的驟雨, 降落之后，從地面蒸發(fā)干凈。

    剛開始，人群里還有許多聲音討論她的名字：

    “頒獎典禮上好多人帶了手機, 場面都拍下來了……本市應(yīng)該沒有學(xué)校敢收她了?！?/br>
    “換個城市唄, 或者直接出國, 反正她家有錢?！?/br>
    “也對……”

    “她可一點都不慘, 被她欺負(fù)的那些人才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