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的聲音跟外頭鞭炮聲融合在一起，一會兒高一會兒低，有時候嫵媚，有時候婉轉(zhuǎn)。

    ……

    年初一早上，沈復(fù)年夫妻起得很早。沐氏讓劉四娘下了餃子，沐家祖孫兩個吃過餃子后一起回了自己家。沐老太爺年紀大輩分高，今日沐家族里很多人要來給他拜年。

    沐氏已經(jīng)在那邊準備了充足的東西，還把劉四娘派過去幫忙燒茶水。

    沈復(fù)年送了老岳父回來，女兒女婿還沒起床。

    等了片刻后，沈復(fù)年摸了摸胡子，“娘子，叫兩個孩子起來吧。若是沒睡好，吃了晌午飯再睡?！?/br>
    沐氏嗔怪他一眼，“多睡一會子又怎么了，小孩子家家的貪睡?！?/br>
    又等了一會子，小夫妻兩個終于從西廂房一起走了出來。

    沈珍珠十分不好意思，“爹，娘，我們起遲了。月牙，怎么不早些叫我們？”

    沐氏笑著解圍，“不遲不遲，趕緊吃飯，等會子去老宅給你祖父祖母拜年?！?/br>
    沈珍珠笑道，“娘，吃飯不急，還有正事兒呢?！?/br>
    她拉著郭懷旭給父母拜年，說了一堆的吉祥話。沐氏十分高興，從懷里摸出兩個紅包，“新的一年，爹娘愿你們兩個萬事如意。”

    沈珍珠高興地接過紅包，帶著郭懷旭一起各自吃了一碗餃子。

    沐氏把女兒女婿身上好生檢查了一番，今日穿得都是新衣裳，小夫妻兩個一個俊朗雅致，一個明媚大放，沐氏十分滿意。

    “走吧。”

    沈復(fù)年和沐氏走在前頭，郭懷旭和沈珍珠走在后頭。

    沈珍珠側(cè)頭看向郭懷旭，只見他身著石青滾灰毛邊披風(fēng)，內(nèi)里淡藍色云紋直綴棉袍，腰間玉佩荷包，頭上翠綠簪子。

    年紀的增長，和外面一年多的歷練，讓郭懷旭不再像過去那樣只是單純的俊俏好看，整個人多了一絲沉穩(wěn)，看起來更加內(nèi)斂，但這內(nèi)斂與過去不同，不再夾雜一絲的郁氣，而是如閑庭散步一般的自信。

    嬌妻在側(cè)，他的眉目間更是多了一絲柔情。

    沈珍珠越看越歡喜，忍不住用口型對著他喊了一聲郎君。

    郭懷旭看懂了她的口型，微笑著拉了拉她的手，還看了一眼她走路的姿勢。

    沈珍珠的臉瞬間紅了起來，自他回來，白天黑夜不分，逮住機會就要鬧，一天總有個兩三回。床上，塌上，家里，鋪子里，什么樣的都有。

    沈珍珠感覺自己的骨頭被拆散，又重組在一起，然后再次被拆散重組。他仿佛要把這失去的四個月都補回來一樣，沒個饜足。因著年底就要回家，郭懷旭也不去想會不會有孩子的事兒，盡情縱容自己。

    郭懷旭眼神溫柔地看著她，沈珍珠發(fā)髻上是一根新的簪子，這是他親手打的，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因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沈珍珠低下了頭，郭懷旭從側(cè)邊看到她紅潤小巧的耳垂，眼神又暗了暗。

    一家四口很快到了老宅，老宅大門洞開，沈家老兩口已經(jīng)高坐正堂，等著后輩們來拜年。

    沈復(fù)年帶著一家子跪下磕頭拜年，沈老太太叫起，還將郭懷旭叫到身邊問了幾句話，又抓了一把花生給他吃。

    沈珍珠坐到了沈老太太旁邊，與沈?qū)氈檎f著閑話。

    王氏挺著肚子幫忙拿茶果點心，“大meimei吃，這是我從縣城帶回來的?！?/br>
    沈珍珠笑道，“多謝大嫂，你快坐，別累著?！?/br>
    王氏嗯了一聲，坐在了旁邊，“大meimei今日真是光鮮亮麗，咱們平遠鎮(zhèn)如今怕是沒誰比大meimei還好看的了?！?/br>
    沈珍珠詫異地看著她，這王招娣難道真的改了性子不成？

    大年初一，大家都是滿口好話，沈珍珠自然也不會拆臺，“大嫂懷著身子呢，不好裝扮，不然定是比我還光鮮亮麗?！?/br>
    王氏笑笑沒說話，看著姐妹兩個說閑話。

    她眼睛溜了一眼旁邊的郭懷旭，見他眸光一直跟著沈珍珠走。王氏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居然沒有了以前那種強烈的嫉妒，雖然還是有些酸，可不至于讓她失態(tài)。

    王氏摸了摸肚子，垂下了眼眸，她需要等待。

    潘氏忙完了廚房里的事情，過來跟二房夫妻兩個打招呼。妯娌兩個仍舊是皮笑rou不笑，好在大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誰也沒指望潘氏跟沐氏能真正和好，只要不吵架就行。

    潘氏看了一眼沈珍珠平坦的肚子，再看了一眼王氏的肚子，得意地笑了一聲，并未說話。

    沈珍珠抬眼就看到潘氏眼里的得意，心里暗自撇嘴，神經(jīng)病一個！

    郭懷旭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今日莫要去管潘氏，沈珍珠眨了眨眼，告訴他自己知道了。

    王氏心里又是一陣酸，自從王家的事被戳破，她在沈家忽然變得尷尬起來。沈文清雖然沒對她怎么樣，卻不像以前那樣會溫和地跟她說一些知心話。沈文清每天都會主動問她的肚子和身體，但那種帶著疏離的感覺，讓王氏漸漸也失去了往日的熱情，只一心一意養(yǎng)胎。

    王氏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經(jīng)不在乎那么多了。

    沈文清見郭懷旭對沈珍珠體貼入微，自己也坐到了王氏身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還問她肚子餓不餓。

    沈珍珠懶得去管他兩口子的事兒，只管吃吃喝喝。

    很快，各家各戶的晚輩都來拜年，沈復(fù)年帶著女婿會同大房三房父子幾個一起去沈家各房走訪，沐氏也很快帶著女兒回到自己家中。

    郭懷旭是新上門的女婿，頭一年拜年，各家各戶都比較客氣。眾人見他這般出眾，心里都忍不住嘀咕，都說五房次子沈復(fù)年要絕戶，人家卻招了這么好的女婿，聽說已經(jīng)去云州城的銀樓里做大師傅，一個月十幾兩銀子呢。

    十幾兩銀子啊，嘖嘖嘖，珍珠真是好命。

    郭懷旭得到了一圈的夸贊，甚至還有人毛遂自薦，想跟他外出闖蕩。郭懷旭一律委婉拒絕，實在拒絕不了的，就交給沈復(fù)年處理。

    翁婿兩個拜完了年一起往回走，趁著難得的獨處機會，沈復(fù)年問郭懷旭，“年底你真的要回來嗎？”

    郭懷旭點頭，“要回來的，爹有什么想說的嗎？”

    沈復(fù)年本來想嘆氣，想到今日大年初一，生生忍住，“若你是旁人家的孩子，我定然會勸你多在外闖蕩?？赡闶俏遗觯宜叫睦镉窒胱屇慊貋?。你不在家，珍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跟你娘老了，很多話她也不會跟我們說?！?/br>
    郭懷旭笑道，“爹，您不用替我覺得不值，我本來就沒準備在外面干太久。哪個學(xué)徒能在師傅家干一輩子，早晚都要另起灶爐。以后的事情我跟珍珠都想好了要怎么辦，爹娘只管安心養(yǎng)老。姜掌柜對我不薄，我再給他干一年就回來?！?/br>
    沈復(fù)年點頭，“往后你是一家之主，我們都聽你的?！?/br>
    郭懷旭并未接這個話，“爹，當(dāng)心腳下打滑?！?/br>
    翁婿兩個到家的時候，家里正好有一群沈家后輩來拜年。

    那些小子們見到郭懷旭就圍過來喊姐夫，大伙兒都曉得郭懷旭現(xiàn)在月錢高，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郭懷旭也不小氣，摸出一大把紅包，一人分一個。每個紅包里頭都有兩文錢，孩子們得了兩文錢都很高興，又說了一堆的好話才離開。

    等孩子們走了，沈珍珠笑著走過來，“郭大師真是大方?！?/br>
    郭懷旭微微俯身湊到她面前道，“小沈掌柜要是給我拜年，我這里也有紅包。”

    沈珍珠立刻屈膝道，“郭大師新年大吉，萬事如意，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沐氏在一邊笑罵，“又渾說，祝壽和拜年的話豈能摻到一起?！?/br>
    沈珍珠笑道，“娘，反正都是好話，管它做甚用的呢?！?/br>
    郭懷旭從懷里摸出一個小銀錁子塞進沈珍珠手里，笑瞇瞇道，“我祝小沈掌柜新的一年財源廣進?！?/br>
    沈珍珠把那個銀錁子打量一番。非常小巧，估計只有個二三錢銀子。銀錁子上面刻了許多花紋，在底下還有幾個字。

    她拿起來仔細一看，然后迅速把東西收進袖子里。那上面刻了四個字，吾妻珍珠。

    沈珍珠用眼角夾了他一下，郭懷旭笑著一撩袍子坐在了火盆旁邊的椅子上。

    沈珍珠伸手端起一杯茶慢慢喝，“娘，表姐明日不回來吧？”

    沐氏發(fā)愁，“這么大的雪，路又遠，你表姐肯定不能回來?！?/br>
    沈珍珠道，“娘，事從權(quán)宜。大舅和舅媽不在家，不如讓表哥去看表姐吧?！?/br>
    郭懷旭也道，“娘，您準備了什么東西交給我，我騎馬帶表哥一起去。”

    沐氏沉吟道，“等你外祖父和表哥回來商議后再說，我這里預(yù)備了不少東西呢?！?/br>
    沐老太爺和沐云舟回來后聽說沈珍珠的建議，立刻雙手贊成。

    初二那天，郭懷旭騎著白馬，帶著沐云舟和一堆的催生禮趕往海云縣，看望即將生產(chǎn)的沐云檀，還當(dāng)著衛(wèi)藍橋的面送了沐云檀兩樣自己打的首飾。

    那首飾又精巧又好看，是郭懷旭結(jié)合了沐云檀的個人氣質(zhì)量身定做的。

    沐云檀十分歡喜，拿著首飾看個不停，“旭哥兒手藝可真好，我在海云縣還沒看到有誰能做出這等精巧的首飾呢?！?/br>
    郭懷旭笑道，“表姐喜歡就好?！?/br>
    郎舅兩個在衛(wèi)家吃過一頓晌午飯，又騎馬一起歸來。

    沐云檀當(dāng)天就把首飾戴在頭上，整個正月間，逢人就向人夸贊，我這是云州府大師傅打的，海云縣可沒這手藝，大師傅年底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們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說。

    正月間無非就是吃吃喝喝拜年，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初六，郭懷旭明日就要走了。

    沈珍珠感覺心里有些慌，幫他收拾包袱，給他做好吃的，一直忙碌個不停。

    郭懷旭看得心里酸澀，趁她回屋的空擋，抱著她不肯撒手。

    第73章 .  春日暖開花結(jié)果   孕育

    沈珍珠一進房門就被郭懷旭兜頭抱住, 笑著拍拍他的手，“別鬧，我給你收拾東西呢?！?/br>
    郭懷旭嗯一聲, “你歇歇，等會子咱們一起收拾，你陪我說說話?！?/br>
    沈珍珠抬頭看向他, “你想說什么？”

    郭懷旭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里，“時間很快的, 一年就三百六十五天, 等過了這三百六十五天, 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沈珍珠被他說得心里有些傷感, “我曉得, 一年很快的。等你回來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郭懷旭在她頭發(fā)上親一口，“好，不走了?！?/br>
    沈珍珠伸手抱住他, “你在外頭千萬要保重自己, 別為了多掙點錢累壞了身子?！?/br>
    郭懷旭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 “娘子, 在外累不壞我的身子, 在家里有可能?！?/br>
    沈珍珠腦子轉(zhuǎn)了一下, 立刻明白過來, 馬上伸手掐了他一下, “人家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

    郭懷旭輕笑, “我也跟娘子說正經(jīng)的，夫妻人倫哪里不正經(jīng)了。昨兒我說的那個樣子，娘子今晚上答應(yīng)我好不好？”

    沈珍珠把臉埋進他胸口, “我不要！”那么羞恥的姿勢，她才不要擺呢！

    郭懷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好好，不要?！?/br>
    沈珍珠怕他又繼續(xù)說這個，拉著他就進了房間，找到二人的錢匣子，當(dāng)著郭懷旭的面打開。

    “你看，咱們存了不少錢呢?！?/br>
    郭懷旭伸頭一看，里頭大概有個一百多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