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

    徐朔幾次要開口，又咽了回去。

    赤華終于意識到什么，輕聲問：“不會是要我……嫁給誰吧？”

    58、第 58 章 ...

    被她說破了, 徐朔長出一口氣。

    “聯(lián)姻，是目前最快捷的獲取支持的方法?！彼M量顯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大家都已知道有你這么位女公子, 年紀……還不算太大, 相貌……也還過得去。陳侯已明確許我, 若兩國為婚姻，將以車百乘為聘。還有曹伯、戴公，都有意為他們的公子求娶。倘若能和其中任何一國結(jié)成姻親，日后借兵, 不成問題。”

    這便是諸侯會盟之際, 所談?wù)摰牧硪粯洞我掝}。徐朔此前一直沒說，知道若跟她說了，大概就是捅馬蜂窩。

    果然赤華第一反應(yīng)是怒不可遏。咬牙忍耐了半晌，才說：“你怎么不去把你自己賣了呢！”

    徐朔苦笑：“隨侯有女，年三十五，新寡, 據(jù)說貌若無鹽，嚇跑了滿朝公卿。我已派人去打聽，若她還能生育，我也可以……勉為其難一下?！?/br>
    赤華張口結(jié)舌, 罵不出來了。

    若這話別人說了, 她會當成開玩笑。然而徐朔從生下來，大約就把“開玩笑”這項技能落在了娘胎里。

    她微微臉熱，小聲說：“肯定有、有更好的啊……”

    “更好的, 誰愿意下嫁去一個徒有虛名、荏弱難持、隨時可能讓人兼并的小侯國？”徐朔不以為然地白她一眼，“嫁給徐國一個備受冷淡的公子，都比這強。”

    赤華默然無語。天上終究沒有餡餅掉。

    徐朔提醒她：“按禮法，我本可以全權(quán)做主，不用跟你商量?！?/br>
    言外之意，他一片好心，她還不領(lǐng)情。

    赤華點點頭，牙齒輕輕咬著下唇。

    “我知道，但……但，兄長可知，女人不止這一種用途。你難道不覺得，比起去做聯(lián)姻的棋子，我……我留在你身邊，更能幫襯？”

    徐朔看她一眼，眼神冷漠。

    “可我也不明白，當初荊侯讓你去嫁景龍，你可是慨然應(yīng)允，不像今日這么清高?！?/br>
    赤華讓他揭傷疤，驀然眼眶紅，指著他說不出話，心中交織著憤怒的吶喊。

    終于她喊出來：“那時我……我……不一樣……”

    徐朔輕輕嘆口氣，挽著她胳膊，將她送上車。

    “先上路吧。路上慢慢想。等我們到了偃都，就可以準備迎媒人了。我讓你自己挑，好嗎？”

    *

    赤華幾夜沒睡。徐朔一句“慢慢想”，讓她心里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外面一日暖過一日，本是春和景明；她心里卻退回了嚴寒季節(jié)，冷然如冰。

    復(fù)國的主意是她出的。徐朔是被她鼓動，才得以恢復(fù)身份、重建偃國的。她籌算了一切，卻唯獨漏掉了一點：若她真的做回偃國女公子，婚姻大事哪還有半分自由？

    理智來看，她知道徐朔是對的。偃國新復(fù)，百廢待興，猶如急流中一座小小孤島，急需一切傍身之資。

    而她這個“年紀不算大，相貌過得去”的女公子，就是最現(xiàn)成，最有交換價值的一樣資源。

    若倒退回一年之前，她完全可以做到心如死灰，淡定地接受任何諸侯公子的聘禮，履行自己的責(zé)任。

    可為什么偏偏現(xiàn)在，任性起來了呢？

    一路上，徐朔極少和她交流。

    倒是護送的隊伍——幾百大夏兵馬、外加幾個友好諸侯贈送的數(shù)十親衛(wèi)——對她的所作所為十分感興趣，每天都有人換著花樣跟她搭話，要么就是勾搭她的侍婢，悄悄的問：“你們女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傳說這位偃侯女公子，戰(zhàn)亂中僥幸逃生，在荊國流亡數(shù)年，守護偃侯之璧，臥薪嘗膽，韜光養(yǎng)晦，而后一舉亂徐，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公子朔起兵復(fù)國。

    但當大家見到赤華真人，弱不禁風(fēng)的身段，一雙含嬌帶媚的彎彎眼，還有那一副孤高冷淡的性格——便不禁納悶，坊間流傳的版本，到底有多少真實？

    但赤華也并不健談，對過往的許多事守口如瓶，倒是每天花許多時間發(fā)呆。

    她隨身行李中包著不少莫名其妙的小物件：時新的飾品和布料，特產(chǎn)的腌漬糖菜，異國流傳來的精美玻璃器，大夏民間流行的小玩意兒……

    還有王都學(xué)者編纂的新書：講史的，講律法的，講各地風(fēng)俗人情的，甚至是民間笑話集，她也像過冬的小松鼠似的，收集了沉甸甸幾大箱。她閑來自己讀兩卷，但大多數(shù)還包得好好的，被她分門別類放著，連拆都未拆封。

    侍婢問她：“公子，你這些東西，是要送人么？可咱們也沒那么多人可送呀！”

    *

    故舊偃國，原本就是彈丸之地，與多國相鄰。今日雖然得以復(fù)國，但所轄不過偃都一城，外加若干郡縣，方圓百余里而已。

    這其中，還有許多無主的隙地，當中散居著不服王化的鄉(xiāng)野部族。天子做個人情，一并打包贈送。

    偃都此前被徐國吞并，改名為偃城。此時已做好交接準備，只等徐朔一行人到來。

    但在到達偃城之前，還需在數(shù)國借道過境。有些國家對他們禮遇有加，有些卻冷面相對，甚至派兵隨行監(jiān)視，以致敲詐勒索，明里暗里威脅。

    這些，赤華一行人都有所準備，縱有波折，也都有驚無險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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