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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侯直敘胸臆,滿足地長嘆一口氣,掛上姬瑤床邊帷幕,慢慢站起來,步履蹣跚,向門外走去。 * 赤華躲在綢緞的褶皺里,大氣不敢出,聆聽著咫尺之外,絲履踏在毛毯上的柔軟聲音。 “家”只是一廂情愿的家。如今眼見它一片片的破碎,居然沒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感覺。更多的是解脫。 “示警”看來是用不著了。荊侯自有籌謀。 從今兩不相欠。她這顆用過即丟的棄子,為著那雙丟棄她的手,還cao哪門子閑心呢? …… 盡管這么想,還是鼻尖酸酸的想哭。不是哭命,是哭她自己的蠢。 她咬牙忍著,用布料拭過流淌到腮邊的淚。 就算要哭,也不能在此時此地。 等夏偃過來接應,她便出宮,再不回來。到時候她想哭想喊都可以。當著阿偃的面她也不介意。 思及此處,她驀然脊背一緊,差點出了動靜。 阿偃…… 荊侯唉聲嘆氣的,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個圈,終于受不住房間里的熱氣藥氣,朝外喚了聲人,出門離開。 與此同時,姬瑤身邊小窗微搖,從外面輕飄飄躥進一個人來,準確地落在熊皮毯子上,沒出半點聲。 夏偃還沒站穩(wěn),便火急火燎地吹了一聲燕子哨,神氣活現(xiàn)地宣布:“抱歉!來晚了!” * 荊侯前腳剛出門,腳后跟還留在屋內(nèi)。 聽到聲音,回頭一看,熊皮毯子上居然多了個大小伙子。荊侯當場就噎了一口氣,兩只眼睛瞪得銅鈴大,把兩頰的贅rou也給提拉上去了。 “誰……” 還沒緩過氣來,屏風后面突然一聲尖喝:“阿偃快走!” 荊侯剛剛自訴心事,以為四下無人;驟然發(fā)現(xiàn)房里大變活人,一變還好幾個,第一反應是有鬼,兩條腿眼看著軟下去,讓聞訊趕來的衛(wèi)士們一左一右架住。 他從袖子里伸出一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抖得像風鈴,不知該往哪指。 “捉……快捉……捉拿……” 第 38 章 夏偃縱然想破天, 也絕然猜不出來,在自己“耽擱”的這短短一頓飯工夫, 姬瑤的房間里發(fā)生了多少變故。 …… 他被原姬叫人拽到小院里, 預備著懲一個犯上無禮之罪。他一點不害怕, 心里早就盤算妥當:等衛(wèi)兵松手, 立刻找機會脫身。 原姬夫人思維簡單,脾氣暴躁,地位不高,卻恰好又比宮里的一干衛(wèi)士都金貴——要是自己寡不敵眾, 她就是個合格的現(xiàn)成人質(zhì)。 于是他不叫不掙扎, 假裝悔之晚矣,垂頭喪氣,眼中暗暗記憶路徑。 跌跌撞撞到了個花開濃香的小院,原姬懶得再優(yōu)雅,一叉腰,一聲令下:“把這狂徒給我綁起來!” 還知道第一時間限制他的雙手。出乎意料。夏偃不知她是真有對付匪徒的經(jīng)驗呢, 還是純有捆人的愛好。 但那也無妨。他僵著一雙手腕,繩結剛剛在他手上繞一圈,就已經(jīng)讓他悄悄的弄松了。 原姬命衛(wèi)兵取了藤條來——細細的兩束,一看就是平時懲戒小婢女的。夏偃再放一半心。這東西抽人雖然疼,但也能忍。只要別照他臉上招呼。 不過,還是盡量能躲就躲, 不然抽破了衣裳,露出點不該露的部位, 回頭讓赤華看見,就算她不嫌棄,他自己也無地自容。 衛(wèi)兵們大踏步走來。為討原姬歡心,嘴里都花樣翻新地謾罵著。夏偃假裝嚇得屁滾尿流,擠出幾滴淚,眼睛瞄準其中一個人腰間的劍。 那劍柄離他三尺,正觸手可及,原姬卻忽然喝道:“等等?!?/br> 她低頭注視著手上的濃艷蔻丹,又抬起頭,仔細打量這個眉清目秀的瘋子,忽然對他起了興趣。 “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媚聲問。 夏偃一愣,“你——?” 當然不能說他知道。但若是搖頭,又顯太假。 他心高氣傲,雖不介意讓人當瘋子,但絕不能被人當傻子。 他脖子一梗,模棱兩可地說:“你不是國君夫人?” 原姬驚訝地捂嘴笑:“我——我是國君夫人,哈哈!我看起來像國君夫人?” 夏偃不答。原姬身上的香太甜太濃,熏得他腦仁疼。偏又不能躲。 原姬又問:“既然認為我是國君夫人,為何無禮沖撞?” 居然笑盈盈的,一點也沒有責備的意思。 夏偃可摸不著頭腦了。都說笑里藏刀的人最可怕。難不成她在醞釀什么酷刑? 原姬:“嗯?” 一聲威脅的催促,居然有些嫵媚的語氣。 夏偃從沒聽過女人這種千回百轉(zhuǎn)的“嗯”,一時間有點耳根紅,卻又不明原因,憑空焦躁,鬢角汗津津。 原姬身邊的婢女朝他啐了一口,惡狠狠道:“怕是這賊子見了夫人美貌,神魂顛倒,不會走路了!夫人,你挖了他眼睛!” 一邊說,一邊指著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手指頭往前戳了又戳,恨不得直接變成繡花針。 夏偃睜大了眼睛瞪她。狗腿子心真狠。 那婢女卻連連朝他擠眉弄眼的使眼色,擠得眼周一圈生硬皺紋,臉上薄薄的鉛粉都碾進去了。 夏偃更是莫名其妙,加倍瞪她。 他自然不會明白,原姬身邊這婢女,是荊宮里頭一個善解人意的下人。她清楚女主人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