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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遇刺了——快快,快回宮,快找太醫(yī)……” 這給她爭取到了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她向下一望,火把熊熊,已經(jīng)有精兵聽到動靜,搶上來護(hù)駕。 她心中長嘆,知道自己大約沒活路了??v身一跳,還輕松點(diǎn)。 * 面對徐朔,赤華當(dāng)然沒好意思描繪全部細(xì)節(jié)。她頭腦里還殘留著熏香帶來的混沌,言語之間頗有些顛三倒四。 但就算是點(diǎn)到為止的一番話,也足夠星火燎原。 第20章 第 20 章 徐朔一張臉越來越僵,開始還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看她;后來也立不住了,跟她面對面一坐,氣急敗壞地叫:“你胡說!血口噴人!怎么會……” 夏偃已經(jīng)快氣得不成人形,脖頸兩側(cè)掙出青筋。若不是粗繩索綁著,他已經(jīng)一躍而起,化身白狐,去行刺徐侯一百遍了。 他用他在民間積累的、最粗俗的言語,把徐侯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直追溯到堯舜才住口。但凡徐朔開口質(zhì)疑,他劈頭蓋臉就吼:“閉嘴!老畜生小畜生一家人,這兒輪不到你說話!” 徐朔的粗話詞匯遠(yuǎn)沒他豐富,又震驚理虧,只好聽話閉嘴。 “可、可我君父……” 赤華臉蛋發(fā)燒。當(dāng)著兩個男人說這種不堪事,不是貴族淑女所為。 但她早就不把自己當(dāng)什么貴族淑女了。從她決定拿自己的身體跟徐國做交易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沒資格說“要臉”兩個字。 她只是平平靜靜地提醒徐朔:“成婚之前,我從未見過徐侯。方才我描述的那些,可有半點(diǎn)不準(zhǔn)確?” 徐朔頹然搖頭,偷偷觀察她肌膚上的傷痕淤青。 徐侯的相貌,她記得分毫不差。徐侯的口吻和神態(tài),她也描摹得八九不離十。她甚至知道徐侯胸前有刀傷——那是四年前滅偃國之役,徐侯逞強(qiáng)冒進(jìn),被某個敵軍小兵輕輕劃破的。徐侯將這道刀傷作為他“為國拼命”的紀(jì)念,也沒用心護(hù)理,任其留疤,還曾在私密的場合,向他的后宮子女們炫耀過。 赤華不語,伸手制止夏偃的謾罵,淡淡道:“妾口渴,能否討點(diǎn)水喝?” 徐朔想都沒想,招手叫來婢女,讓她們?nèi)サ辊肪啤?/br> 赤華謝了,慢慢將酒飲盡。 她與徐朔交流不多,但她也早就看出來,公子朔雖然貴為徐侯之子,但絕不是眾星捧月的那種。 國君遇刺,太子尚在大夏,未能趕回;其余諸公子,此時都應(yīng)該留守宮城,照顧保護(hù)君父——不光是為了彰顯孝道。萬一徐侯有個三長兩短,能守在他身邊聆聽遺言的,都是天選之子,必定在下一屆朝堂里如虎添翼。 只有公子朔一個人,被派出來帶兵追捕刺客。捉到又如何?費(fèi)力不討好。 他已加冠,年紀(jì)已過二十,卻無封地,只有柘林里一座小小別院,格局雖然雅致,卻沒什么豪奢排場??梢娝男劫喝沼貌⒉惶珜捲?。 他的官職是帶兵司徒——這個職位,一般不會由王孫公子擔(dān)任。 初次見面,他自稱司徒朔,壓根沒提自己的公子身份,可見其性格,或多或少帶著點(diǎn)叛逆。 他慣用鼻孔看人,感情用事,桀驁不馴。跟荊曠看不對眼,就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赤華也是在深宮中成長起來的。她推測,這樣的人,在諸公子中大約多受排擠,和徐侯的父子之情也不會太深。 他豈能不知道他君父是什么貨色?但以他的性格,他肯對徐侯曲意逢迎,愚孝承歡,對于徐侯的下流行徑表示無條件擁護(hù)嗎? 倘若今日是落在太子景龍手里,或是任何一個徐侯的忠誠走狗手中,赤華也只能哀嘆幾句人生如夢;但面對徐朔,她覺得,可以一博。 她再抬手,讓夏偃安靜。 果然,徐朔糾結(jié)了好一陣子,牙關(guān)小聲擠出兩個字:“無恥。” 夏偃難得的跟他意見一致,馬上跟腔:“禽獸!” 徐朔橫了他一眼,提氣想說什么,卻終究沒出聲。 赤華問:“徐侯如何?可還活著?” 徐朔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 這個問題倒提醒了他。當(dāng)他接到急報、匆匆進(jìn)宮的時候,徐侯已被救回寢宮,一群太醫(yī)手忙腳亂地圍著。徐朔匆匆瞥了一眼,徐侯說不出話,半身不遂,腦門上一個大包。 身上卻沒什么致命傷口。他當(dāng)時還懷疑,“刺客”莫非是下毒行刺的。 他默認(rèn)徐侯的遇刺地點(diǎn)是在寢宮。徐侯身邊的寺人卻信誓旦旦地堅持說,刺客已經(jīng)逃竄至象臺——他這才帶兵趕到象臺,正好截住徒手登臺的夏偃。 徐朔有些失控地自嘲而笑。顯然,從赤華來徐成婚,直到徐侯冒認(rèn)新郎,這其中的種種骯臟謀劃,都是瞞著他的。 他終究不過是徐侯的一把刀罷了。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砍幾個人;不需要了,插回鞘里,兩眼抹黑,什么多余的都不用知道。 他清了清嗓子,慢慢站起來,袖子擦擦額角的汗。 他挺直了胸膛,一絲不茍地朝赤華行禮:“昨日之事,十分抱歉?!?/br> 赤華忙站起來還禮。婢女扶著,搖搖晃晃。 徐朔抬頭,神態(tài)由高貴轉(zhuǎn)為傲慢,重新拿鼻孔看她,話鋒一轉(zhuǎn),生硬道:“但是……” 但是徐國已經(jīng)因她而亂,一國哪能無主,他君父再禽獸,也是國君啊。 赤華苦澀微笑:“我知道。閣下身為一國公子,自然要以國為重,不能以個人喜惡行事。但,你也……你也可以假裝今日沒看到我們,或是不慎讓我們逃了,這點(diǎn)小小的過失,也……算不上叛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