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話說，緩步上樓，環(huán)視慣常的閨閣，沒什么留戀的感覺。

    今夜便是在荊國居住的最后一晚了。

    她性喜獨處，遣散了下人，也不點燈燭，倚在床上，半蓋了被子，陷入冥思。任憑夜色一點點覆蓋自己的身體。

    忽然角落里似有微動。她一下子睜開眼。漆木屏風(fēng)后面，隱隱約約傳來人的呼吸聲。

    姬瑤淡定不起來了，張口便要喚人。

    屏風(fēng)后面走出一個人來，月色照得他面容蒼白。他伸食指放在嘴邊，從容噓了一聲。

    姬瑤控制住沒有大喊，只是挺直了背，渾身發(fā)僵，手指摳進褥子。

    “……兄長？”

    荊曠掛出一副和藹可親的微笑，贊許道：“這樣才對嘛。女公子出嫁前夕，還在閨房里深夜會男人，傳到徐國去，多不好聽啊?！?/br>
    他懶洋洋靠在墻邊。銅熏爐里裊裊一線香，他伸手撈抓，把那香柱捏成一團飛煙。

    “君父指派我做送嫁的使臣。我是來查看一下，你準備得怎么樣了。”

    姬瑤訝異，頭一次對上他的眼神：“……你？”

    送嫁，出動長公子？這種事，通常不是派個文臣武將便可么！

    荊曠悠然笑道：“我為什么不可以？我去了徐國，還可以順便結(jié)交那里的名士，觀察那邊的民情，跟咱們的內(nèi)線聊聊天，再對我未來的妹夫敲打敲打，讓他不敢慢待于你……可忙的事多了。哦，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因著你生病，一紙婚約拖了好幾年，總歸是咱們沒理。我公子曠親自去跟徐國君致歉，才顯誠意啊?！腋刚f了這么一通，還沒說完，他就準了，還讓我一路上好好照料你呢?！?/br>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誠意。然而姬瑤左耳進右耳出，還沒聽完就輕輕咬牙，說：“這兒不是兄長待的地方?！?/br>
    荊曠反而前進兩步，月光下的眼神森然。

    “全荊國上下，能對我發(fā)號施令的人沒有兩三個，你并非其中之一?！?/br>
    他的怒容忽然收斂，綻出一個笑，好似安撫。他伸出手，指尖剛剛觸到她臉蛋。絕世之姿。

    “乖。你不提前學(xué)點東西，日后必定后悔?！?/br>
    他說著，一把扯住她的衣帶，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無聲而熟練地一解而開。他已受夠了跟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交往，他想撕扯，想砸碎，想剝下她木偶般的外殼，看看那里頭到底還有沒有一絲活氣。

    姬瑤奮力躲閃，想要站起來，肩膀沉甸甸的力氣直通到膝蓋，竟是難以動彈。她深吸氣。

    “你叫??！”男人彎腰，雙手粗魯?shù)赝仕庖?，眼里滿是野火，“你的人要么讓我收買，要么遣得遠遠的。就算你喊來了人，讓人看到此幕，你——呵，女公子婚前放縱，你名聲是小事，要是惹得徐國取消了婚約，你就是叛國！你敢么！”

    最后一句話像泰山壓頂，直接壓下了姬瑤一聲脫口而出的叫。

    她憤怒，雙眼瞪得圓，牙齒咬出了額角的淡淡青筋。

    “至于我……”荊曠仿佛知道她想怎么反駁，“不好意思，我是男人，你是女人，這事兒就是這么不公平。”

    他顧著不能撕裂她的衣袍，扭住她雙手，幾個回合，厚重的絳色織錦曲裾總算硬褪了下來。里面是月白中衣，腰間掛著什么東西。然而他沒心思看，目光先尋找少女胸前的起伏。

    “別害羞，也別害怕。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你我都是……”

    噌的一聲銳響。姬瑤臉蛋通紅，雙手輕顫，緊握一副鋒利剪刀。

    “退下！”

    她低聲喝。

    荊曠手上僵了一刻，難以置信地發(fā)現(xiàn)了藏在中衣褶皺里的剪刀皮套。

    他連發(fā)怒都忘了，茫然問出來：“你——你出嫁還隨身帶剪刀？”

    “退下！”

    姬瑤沒受過什么刺殺的訓(xùn)練，剪刀僅僅用來做過女紅；她知道不能拖太久。

    “退下！日后沒我許可，不許進我房門！你也莫要拿叛國這種事來嚇唬我。誰都知道公子瑤體弱多病，這婚事能成，原本就靠運氣。大不了我今日‘病亡’了！”

    荊曠臉色漸變，慢慢離開她身前。

    “你何苦說這種喪氣話呢……”

    姬瑤松口氣，氣鼓鼓地瞪他。她緊攥剪刀，手心滿是汗。

    荊曠搖搖頭，唇邊浮出冷笑：“好，好，怪我一片好心落在瞎子眼前。你就等著去當(dāng)怨婦吧！”

    他說出最后一個字，突然袖子飛卷，掠過姬瑤細細的手腕。電光火石間，已將剪刀手柄抄在了掌心。姬瑤最后一刻反應(yīng)過來，雙手驀地收緊，但論力氣她哪是對手，手腕劇痛一剎那，剪刀已到了荊曠手里，刀刃瑩瑩的反光照在他臉上。

    荊曠得意非常，剪刀隨手拋去角落。揉揉虎口上被她掐出的印兒。

    “我就說嘛，你還有許多要學(xué)呢?！?/br>
    他撲了個空。

    嘩啦啦珠簾急響，屋子里闖進來一道黑影，準確無誤地抄住了荊曠的肩胛。

    荊曠一臉笑容還沒消退，就被一推一擋，直接掀到了對面的墻角。他的腳踝堪堪跌在了一個紅木箱子的棱角上，隱約一聲咔嚓輕響。他悶叫一聲。

    姬瑤懵了，慌忙抓起幾案上一支筆，對準這第三個人。雙手卻不像是自己的，遠不如剛才拿匕首那么穩(wěn)。不一刻，筆也掉了。

    與此同時，荊曠再也顧不得遮掩行蹤，握著腳踝高聲大叫：“有刺客！抓刺客！有刺客行刺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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