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重潤又問了一遍“京中哪家有優(yōu)秀兒郎”，承熹這才回神，回宮從那些青年才俊的畫像中篩去了幾個跟重潤年紀不合適的，剩下的通通都給了她。

    興許重潤是真的恨嫁了，沒過兩日便給那畫像里頭的十幾位公子通通遞了請?zhí)?，在她所居的別館設(shè)了賞花宴，同時請了京城許多名門貴女前來賞花作詩曲水流觴，也為求得如意郎君。

    也不知是誰聽到了風(fēng)聲，說重潤郡主這宴名為賞花，實為郡主選婿。

    重潤郡主是裕親王嫡女，有一郡為封邑。這般家世富養(yǎng)出來的女兒，眼界學(xué)識如何能差？姣好的容貌更是錦上添花。郡主除了性子硬朗一些，不似尋常姑娘，再挑不出別的毛病來。于是有心的公子便接了帖。

    當(dāng)日承熹并未赴宴，前日重潤入宮來請她也沒應(yīng)承，一群姑娘擦亮眼睛挑未來夫婿的宴，她去湊什么熱鬧？

    那宴之后連著幾日，重潤都未進宮。到她再次進宮之時，已經(jīng)是好幾日后了。她面上含笑，滿目流光溢彩，一雙眼睛極亮，似了卻心頭一樁大事的模樣。

    承熹見狀，只猜她是已經(jīng)有了意中人，笑笑也沒多問。

    只是聽人說，當(dāng)日那賞花宴不歡而散，只因為重潤在別館中養(yǎng)了兩只巨大的白犬做寵。聽說那犬種叫“薩摩耶”，是重潤近來在京城閑逛，從幾位胡人手里買來的。

    那狗性子歡實，也不認生，不管見了誰都撒丫子往人身上撲，踮著后腿站起來足有大半個人高。直把好些姑娘撲得衣襟散亂，驚聲叫著滿園子亂跑。

    姑娘們平日里養(yǎng)的寵物犬都不過一臂長，小小一只抱在懷里多討喜。何曾見過這么大的狗？各個嚇得花容失色。

    重潤見了她們這般狼狽的模樣，反倒笑得打跌，直言道：“你們怕什么？那狗不咬人的！”卻沒一人信她。

    最后那賞花宴不歡而散，好些世家姑娘連別館的門都沒進就扭頭走了，怕是還跟重潤郡主生了嫌隙。連幾位公子看見那兩只比獵犬還高大的狗，也嚇得雙股戰(zhàn)戰(zhàn)望風(fēng)而逃了。

    重潤也不留他們，低聲罵了句“孬種！”

    最后留下來的不過寥寥幾位，跟旁人比起來算得上勇氣過人，慢慢覺出那兩只大白狗只是喜歡親近人，性子倒是軟和得很，這才徹底沒了顧忌。

    只是留下來的幾位都受了冷遇，只有相府三公子許清鑒和重潤郡主相談甚歡，似乎早就熟識的模樣。

    所以這兩日，京中好些人都傳言重潤郡主已經(jīng)挑好了未來郡馬，便是相府三公子了，嗑著瓜子等著看郡主上門提親的熱鬧了。

    *

    相府。

    座上的老相爺斂著眉，不置一詞。放在桌案上的那一手時不時敲兩下桌案，發(fā)出“篤篤”的聲響，似陷入沉思。

    三公子許清鑒得了下人回話說祖父尋他前來，入得書房后撩袍跪下，“祖父，您找我？”

    老相爺抬眼看了他許久，只把許清鑒盯得一頭霧水，卻見祖父眉心突地一皺，不疾不徐問道：“我聽聞，從虔城來的那重潤郡主，似乎于你有意？”

    許清鑒心下一緊，祖父一向是恪守規(guī)矩的人，相府家風(fēng)也是出了名的嚴苛，聽聞此事必定是極生氣的。

    前幾天聽人說重潤郡主設(shè)宴選婿，他無心于此，本是不想去的。只是遞進府的那請?zhí)麉s在末尾留了“道口烤雞”四個小字，筆力精湛氣象渾厚，只有轉(zhuǎn)角勾提時能看出女子的靈動來。

    許清鑒見了心中一動——“道口烤雞”，那日他給那位女扮男裝的姑娘便說過這道口烤雞的。

    初初來京、性子有些野不似一般姑娘，重潤郡主這兩點也與那姑娘對得上號，莫非……那日的姑娘就是郡主？

    直到當(dāng)日別館入宴后，許清鑒這才確定了自己猜測，也是此時才真正知道重潤的郡主身份。先前本覺得京城這么大，難有相見的機會了，此時驀地柳暗花明，一時歡暢便有些忘形，與她相談甚歡，倒忘了顧及旁人。

    只是那日宴上郡主邀了許多世家公子或朝臣新貴，各個都是淑質(zhì)英才，自己只在翰林院任了個閑職，便連父親都常常告誡自己：若是沒有這相府公子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ぶ饔帜睦锬芸吹蒙献约?？

    些許苦澀漫上心頭，許清鑒正了容色沉聲答：“坊間傳聞，不過是捕風(fēng)捉影。祖父放心，孫兒不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br>
    老相爺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心中一番思量，這才緩聲吩咐道：“裕親王乃外放藩王，為圣上所忌憚。重潤郡主乃裕親王嫡女，你萬不可與她走得過近?！?/br>
    輕吸口氣，許清鑒點點頭應(yīng)下：“孫兒明白?！?/br>
    那般明媚爽朗又有趣的姑娘，今后再不能與她見面了。失落難過不舍一齊齊漫上心頭，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許清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一位只見過兩面的姑娘產(chǎn)生這般情思。

    正當(dāng)此時，卻聽祖父又道：“卻也無須刻意疏遠?！?/br>
    “……孫兒不明白?！痹S清鑒不由顰了眉尖，他身為相府之子與親王嫡女自然不該行從過甚。只是祖父卻為何要他“不要刻意疏遠”呢？特意如此交待又是為何呢？

    老相爺微微一笑，神色諱莫如深，“你無須明白。照祖父的話做便是?！?/br>
    許清鑒點點頭，恭順應(yīng)道：“孫兒知曉?！?/br>
    相爺不再多言，叫他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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