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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昀目眥微紅地跑了過去,可縱是及時接住了沈沅,卻怎么也喚不醒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她。 —— 沈沅在失去意識前,只記得沈渝的袖子中,好像藏了一只蟲子,待她往她的方向奔來后,便順勢將那蟲子甩在了她的手上。 蟲子即刻穿入了她手背的肌膚,與此同時,沈渝在與碧梧推搡之時,還在她被蠱蟲入體,頭腦驀然變得一片空白時,將她手中的銀鐲摘了下來。 隨即,驚雷驟響。 沈沅心疾的癥狀卻在同一時刻消失,她昏厥的原因自然也不是因為心疾,而是因著頭腦之中,仿若被突然注入了大量的回憶,而她一時間無法承受這么多的記憶,最終便因著頭腦的劇痛,暈了過去。 便如今世她剛入京師的永安侯府一樣,在沈弘量同陸諶在荷香堂中定下了二人的婚事過后,沈沅便陷入了一個冗長的夢境。 只是這場夢境里的她,卻不是國公夫人沈氏,而是新朝的皇后喬氏。 往昔的記憶紛至沓來,沈沅亦在夢中想起了她前世的一切。 原來她在第一世,也與陸之昀做過夫妻。 只是這個男人得到她的手段卻不怎么光彩,在她還是陸諶的妻子時,陸之昀便以強取豪奪的手段迫得她在伯府假死,并在京中置了間私宅,像外室一樣將她豢養(yǎng)了起來。 這其中,她為了能夠逃離這個不折手段的殘忍男人,也曾假意迎合過他,還同他做了夫妻之間,才會做的事。 等陸之昀的警惕之心漸漸松弛后,沈沅便同表哥密謀逃走,可那男人權勢滔天,她剛一跑到北部的奴兒干都司處,陸之昀便尋到了她和唐禹霖的住所。 并以唐禹霖和唐家諸人的性命做為要挾,逼著她,向他承諾,再也不會動想要逃跑的心思。 也是在那時,她與陸之昀有了一個孩子。 沈沅在前世,與陸之昀做過近十年的夫妻,與他日日夜夜,點點滴滴的相處中,沈沅的心中也清楚。 他得到她的方式雖然很不光彩,可身為丈夫,他不僅盡到了所有的責任,沈沅還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體會到了被寵愛和被保護的感覺。 其實她早就喜歡上了陸之昀,只是卻一直都不肯承認,她也是愛著他的。 等她遭受了沈涵的背叛,又失去了來之不易的女兒后,沈沅備受打擊,亦知在臨死之前同陸之昀說的那番話,也深深地傷害到了他。 可上天卻沒有再給她任何,能夠同這個男人繼續(xù)相處,或是破鏡重圓的機會。 沈沅很快便離開了人世,可魂魄卻仍能在皇宮的上空短暫地飄上一會兒。 她能瞧見皇宮處處皆被懸掛上了白綢,皇后去世,大臣進宮時都要身著喪服,為國母帶孝。 沈沅還看見,陸之昀一夕間,就蒼老了許多,只男人畢竟是新朝的開國皇帝,依舊沉凜著面容,如常地處理著繁冗的政務。 惟已經變成一縷幽魂的沈沅知曉,那個偉岸又孤獨的成熟帝王,每夜都會去她的靈前陪著她。 她的兒子陸朔熙在她去世后,經常會同陸之昀發(fā)生激烈的爭吵。 沈沅與陸之昀常年的冷峙或多或少地影響到了他們父子間的關系,陸朔熙在她尚在人世時,就對陸之昀這個父皇橫眉冷對,等她去世后,二人之間的矛盾再度被激化。 因著陸朔熙過于頑劣不馴,陸之昀也總會對他采取暴力的手段,可無論怎么動怒,卻都沒有將陸朔熙的太子之位廢黜。 沈沅得見父子倆的關系變得如此惡劣,自是極為痛心,看著陸朔熙人前暴戾,人后卻悄悄地對著她的畫像悄悄地抹眼淚時,她很想走過去抱一抱他。 可畢竟陰陽兩隔,她觸碰不了陸朔熙,更觸碰不了陸之昀。 按照儀制,皇后的靈堂只能在宮中大設三月,等她的棺樽即將被送到皇家陵寢時,陸之昀再度請來了法華寺的僧人來為她超度。 沈沅也到了該走的日子,因為這幾日,她的魂魄只能在半空飄蕩,卻無法再度下地,在皇宮內去搜尋著陸之昀和陸朔熙的身影。 念空在前世的同一時節(jié)點,早已成為了法華寺的主持。 他穿著袈裟,手持著佛串,站在沈沅的棺樽之前念著經文時,沈沅的魂魄得以再度落地,并走到了他的身前。 四下無人,惟念空在為她做著法事。 沈沅卻見,念空竟是朝著她的方向笑了一下。 她驚覺,原來念空竟能與死人溝通。 這時的她,也好像能發(fā)出聲音,并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說的話。 念空這時道:“明日寅時,宮人抬靈之際,你便該走了。” 沈沅的眼淚已然流了滿面,泣聲回道:“可我舍不得我的兒子,也舍不得…他?!?/br> “他是誰?”念空又問。 沈沅語氣沉沉地說出了他的名字:“他是…陸之昀?!?/br> 念空道:“沈沅,你在十余年前,曾救了我一命。我一直都未報你的救命之恩,現(xiàn)在我想問你,如果能給你一次,同陸之昀再續(xù)前緣的機會,你想要嗎?” 沈沅點了點頭。 沒帶半絲猶豫。 念空又道:“但這重活一世的機會,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br> 沈沅問:“什么代價?” ——“用你的另一世來換。” 沈沅不解,卻聽念空解釋道:“你若不想同陸之昀再續(xù)前緣,等下了黃泉后,自可再次投胎轉世,你的下一世會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安穩(wěn)無虞地活到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