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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后,恰是陸之昀的生辰。 沈沅和碧梧在亨順樓同掌柜打理完賬目后,便欲往常去的那家酒樓走去。 實則陸之昀今日過生辰的事,還是沈沅從廖哥兒的口中問出來的。 廖哥兒說陸之昀向來不會過生辰,每每到了這個日子時,都同往常一樣,連菜品都不會多加一道。 碧梧想起了亨順樓近來接的一筆單子,便對沈沅道:“原來二姑娘發(fā)上戴的那根玉蘭簪子,是康平伯在亨順樓提前定下的,還花了好幾十兩銀子呢。” 沈沅對陸諶送給沈渝的禮物毫不在意,卻一直在想,她到底怎么樣才能尋個合理的借口,去將這三間鋪子的地契和權(quán)狀還到江豐的手中。 其實她先前也嘗試著還過幾次,但是都被江豐以“我們公爺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還回來的道理”給退回來了。 沈沅無奈,如今也只能暫時幫著陸之昀打理這三間鋪面。 她想著,等廖哥兒再大些,陸之昀也定會將他送到書院里,去和同齡孩子一起治學(xué)。 到了那時,她說什么也要將這三間鋪子和利得,都盡數(shù)地還給陸之昀。 沈沅正惆悵著,便見碧梧的面色竟是微微一變。 她循著碧梧的視線望了過去,卻見身著月白直綴的陸諶正攜著兩個隨從,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沈沅看見陸諶,心中可謂是波瀾不驚。 她也不想主動避開他,便想著同他頷首示意一下,陸諶應(yīng)該就會從她的身前走過去了。 可誰料,陸諶走到她的身前后,卻是停住了步子。 沈沅面色微詫,便見男人微啟薄唇,似是有什么很嚴肅沉重的話,要同她說。 “沅…沈姑娘,可否同我到附近的茶樓一敘,我有…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同你講?!?/br> 沈沅淡掀美目,看向了他。 她見陸諶面色微郁,眼下亦存著些許的烏青,瞧著比一月前還要清減了些。 智力什么的,好像并沒有受損。 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明顯不是如此。 沈沅也不好直接點明,陸諶到底是不是被牌坊砸傻了,只保持著應(yīng)有的禮貌,淡聲回道:“康平伯,我早便同你退婚了,你我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不能一起去茶樓談事情的?!?/br> 陸諶微微抿唇,他其實也料到了沈沅會這么說。 他剛要開口,想再將沈沅留住時,卻見她已經(jīng)是要攜著碧梧離開這處了。 陸諶心感不妙,忙用眼示意隨從攔住了主仆二人。 沈沅見他如此,面容漸染薄慍,她柔美的嗓音也沉了幾分,道:“康平伯這是要做什么?” “我……” 陸諶的心中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同沈沅說,能再度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于他而言,都是種難言的欣喜。 他永遠都忘不了,前世得知沈沅被沈渝陷害,慘死在雨日的莊子里時,他的心有多么的痛。 好不容易才見到了沈沅,陸諶是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陸諶剛要往沈沅的方向再走幾步,卻因著一道嚴冷低沉的聲音,頓住了步伐。 ——“陸諶,你在做什么?” 這副低醇渾厚的嗓音陸諶再熟悉不過了。 他只覺得,自己的背脊也于一瞬間,涼了好幾分。 猜出了來人是誰后,陸諶的面色驟然一變。 陸諶循著聲音回身看去,便見往他和沈沅的方向走來的人,果然是他的五叔——陸之昀。 陸諶的父親去得早,而在陸家的所有長輩中,他最敬怕的,便是這個只比他大了十歲的五叔。 不只是他,其實陸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丁,最怕的人都是陸之昀。 陸諶九歲那年,當時的皇帝洗清了老國公陸鴻昂的冤屈,陸家也從滿門流放的落魄豪門,再度翻身成了當朝的新貴。 而那年,陸之昀十九歲。 陸諶的三叔陸之暉也仍在世上,是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 十九歲的陸之昀,便為大祈立下了赫赫的戰(zhàn)功,他是行伍出身,也曾在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 縱然那年祈朝太平,他也將戎裝換成了文士的襕衫和深衣。 可畢竟陸之昀曾在戰(zhàn)場上殺過數(shù)不清的人,雙手也曾浸滿過鮮血,他身上的狷煞和戾氣仍未消褪半分。 實則,陸諶的小叔陸之旸頗有陸之昀年少時的氣質(zhì),卻也遠不及陸之昀讓人心生畏懼。 當時陸家的下人便總說。 五公子陸之昀雖然生得英俊高大,可每每站在門前時,就像是個活脫脫的煞神。 蟲子見到他,都會繞著他飛。 再兇悍的惡犬見到他,也都會立即吐出舌頭,不敢再狂吠。 雖然陸諶也搞不清楚陸之昀為何會在那年突然選擇了參加科考,走上了入仕為官的這條路。 但是這么多年過去,縱然陸之昀的氣質(zhì)早已在官場的浸yin中變得內(nèi)斂又深沉,但是他那威嚴和凌厲的氣場,也定是與少時的行伍歲月脫不開干系。 思及此,陸諶卻見,身著黯色襕衫的陸之昀已然走到了他和沈沅的身前。 男人儀容峻整,氣宇軒昂。 深邃的鳳目在看向他時,也莫名多出了些許的侵略意味。 陸諶有些慌了陣腳。 他知道五叔此前就厭惡他在沈氏姐妹之間糾纏不清,而今又正好被他抓到,他在街上纏著已經(jīng)同他退了婚的沈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