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宛宛站在那兒很久，最后爆發(fā)出一聲尖叫，她推開景瑟，以不顧一切的架勢，要去擁抱晏松惟。

    中途摔倒了，她恍若未覺，徒手攀著樓梯，一級一級地跪行上去。

    不怕，不怕……她眼中只看到了他，絲毫未注意到直達面門的槍尖！

    “噌——”是霍以恩的長劍格開了他的攻擊，使得楚宛宛終于擁抱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你的對手是我?！苯?jīng)過這番戰(zhàn)斗，霍以恩面上也不復(fù)最初的風(fēng)輕云淡，他重復(fù)著這個事實，“你的對手是我，不要去傷害別人。”

    楚宛宛絕望地握住晏松惟的手腕，想要為他灌注自己的靈力，卻是徒勞——他們已是陌路，正道怎么能拯救一個魔族呢？

    無數(shù)次感知這個事實，楚宛宛崩潰了，她索性不動了，只一下一下親著晏松惟的面頰與雙唇，告訴他，她就在這里，不會離開。

    景瑟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她應(yīng)該去做些什么，來挽回一下這不可扭轉(zhuǎn)的事態(tài)，可她能做什么呢？一切又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真的希望這是一場夢，大夢醒來，一切都是原樣。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人群之中有人狂喜大喊，而景瑟木然地站著，她沒有力氣去看事情到底要怎么轉(zhuǎn)變了。

    在驚呼聲中，浩浩蕩蕩的人馬加入了戰(zhàn)局——是凌霄宗的人，他們應(yīng)是解決了自己的內(nèi)亂，騰出手來幫助玄清門了。在一色白衣中，有一人脫穎而出，毫不遲疑地朝天上飛去。

    龍鳳相爭，本并非凡人能插足的領(lǐng)域，可他以一人之力插手其中，竟然不讓人覺得勢單力薄。

    齊無窮本想呵斥是哪個不長眼的敢跑到這里來，看向來者，斥罵的語句卻卡在了喉嚨里。

    那人閉著眼，端的是一派清冷絕塵，淡淡道：“好久不見。”

    齊無窮變回人身，張嘴想說什么，卻無聲地閉上了嘴，嘲諷地勾起嘴角。

    確實好久不見，久到過了幾百年。她還以為窮盡此生，他都不會再見她了。

    有了凌霄宗的助力，局勢逐漸明朗起來。魔族不擅長持久戰(zhàn)，紛紛逃竄。與景闊交纏的人見勢不妙，也脫離爭斗，頗有些氣息不穩(wěn)地說：“暫且留你們一命罷，來日再取也不急?！?/br>
    景闊露出難得一見的疲態(tài)，垂下眼自嘲道：“你自己也明白，你我氣數(shù)都已快盡，事到如今，還要嘴硬么？”

    “閉嘴！氣數(shù)將盡的是你！不是我！”像被戳到了痛腳，那人暴躁地嚷著，很快意識到此舉正中景闊下懷，只恨恨睨來一眼，心有不甘地望向天際的骨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這般寬慰自己，卷起望洲，也不管殘兵，直接離去。

    景闊沒攔，徐徐落到地上，瞧見霍以恩和景瑟似并無大礙，緩緩舒出一口氣，他此生所求，不過如此。

    可他再掃一眼，發(fā)現(xiàn)了不對?；粢远鳑]了對手，第一時間去看景瑟，他留存在景瑟身上的護心玉使他察覺出微妙來。

    ——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光也不流轉(zhuǎn)了。

    與此同時，齊無窮終與白衣人合力擊退了骨龍，骨龍鳴叫一聲，竟隱隱有感激之意，便化作萬千星點，散去了。

    它也在感謝他們，幫自己解脫了。

    像是要祭奠它的逝去，雨勢漸大，可天邊同樣現(xiàn)出光亮來。太陽，要重新出來了。

    骨龍逝去，二人卻沒動，只有在這樣的高處，他們才能遠離塵世，好好地交談。

    擊退了一直以來的宿敵，齊無窮心頭涌現(xiàn)出無窮無盡的心得，她微微蹙眉，到她這個境界，這種情況絕不可能發(fā)生……

    “登天梯要現(xiàn)世了，恭喜你?！卑滓氯艘恢睕]有睜開眼，卻洞悉全局。齊無窮聞之大駭，意圖壓制修為——她是想著重歸天境，但絕對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她放心不下的事情太多了。

    白衣人知曉她在想什么，繼續(xù)補充：“萬物自有緣法，不要強求?！?/br>
    不要強求，齊無窮不再掙扎，咀嚼著他的話語，笑出了聲：“你這算是一語雙關(guān)么？你閉關(guān)了幾百年，作為無情道現(xiàn)世的第一人，最終還是只參悟了這一句話？”

    天邊隱約有光點組成臺階的形狀，那是人類漫長歷史中無數(shù)人渴求的終點。齊無窮身上光芒大作，笑著笑著便流淚了：“白滄，這百年來，我找了你許久，企圖得到你半點的回應(yīng)，你卻從不肯見我一面。

    “今日我登天，不出意外，我們此后不會再相見，這是最后一面，你來了，若不是玄清門大亂，你怕是也不會來。”

    “現(xiàn)想來，卻為自己不值，浪費了百年光陰在你身上，不曾好好善待我的族人，沒有欣賞過人間好光景?？晌易约核饕磺校乙膊换?。

    “也罷，你我本非同道，是我不該強求，不該奢望誤了你的道?！?/br>
    她已不受控地要飄向那天梯，最終只說了一句話：“那我便祝你，早日成就你的大道?！?/br>
    成就你的大道，從此做個無情無愛之人。

    目睹了齊無窮的離去，白滄無波無瀾，負手良久。

    他不會告訴齊無窮，他不是因為玄清門來的，是聽說她在，所以才趕來的。他也不會告訴她，他的無情道心，早于許多年前碎了。

    這些沒有必要告訴她，她應(yīng)該屬于更廣闊的天地。

    白滄落到石階之上，眾人皆因景瑟的癥狀而焦急，戈姣更是脫離了劍身的桎梏，繞著景瑟團團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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