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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過身去,啞聲趕人,道:“你也珍重?!?/br> 福瑞見狀,便囑咐了車夫,將馬車趕了起來。 這次徐思溫沒再追,他只是立在原地,望著天邊的煙紫色朝霞,微微的有些出神。 直到云羨一行人消失在街角,他才略略回過神來,低聲道:“對不住,云羨?!?/br> 對不住…… 這些日子他都不敢來見她,是因為他查到了一件事,那個找了宋平來污蔑云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meimei,徐寄柔。 他說過要為云羨查明真相,可事到如今,他卻只能選擇包庇那個罪魁禍首。 朋友與meimei之間,他終歸是選錯了人。他,終歸是太自私了些。 * 宮里沒有任何裝飾,沒有掛紅色的燈籠,沒有鋪紅色的地毯,就連來往的宮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喜色。 這里,幾乎沒有任何大婚的痕跡,更不必說,做好了迎接女主人的準備。 這座宮城仍舊是灰暗而肅穆的,帶著歷史所沉積下的莊嚴沉重,佇立在京城的正中央。 “陛下請娘娘住在椒房殿?!备H鹫f著,面上亦有些羞赧,道:“陛下已命人細細收拾過了,各處也都灑掃過,添了些必要的東西,娘娘瞧瞧有什么缺的,奴才這便差人去置辦?!?/br> 云羨略略打量著眼前的宮室,這便是她在古書上無數次讀到過的椒房殿了。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那些屬于古代王朝最尊貴女子的快樂與辛酸,便都埋葬在這里。 若說心中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她原也不在乎入宮與否,可此時此刻,她心底還是小小的開出朵微弱的花來,那些透過故紙堆撲面而來的歷史滄桑感,使她覺得連這里的空氣和磚瓦的泥土味都令人迷醉。 她微微垂眸,道:“沒什么缺的。” 無人打擾,就這樣靜靜的沉浸在歷史之中,在這短暫的瞬間,她滿足到無以復加。 至于什么恩寵,什么權勢,本也不在她的人生規(guī)劃當中。 本來嘛,她一個搞學術的人,要什么自行車?榮華富貴也就算了,沒人會和錢過不去,至于什么狗男人,她是一點都不稀罕。 福瑞一怔,愈發(fā)的不好意思起來,遲疑道:“要不您再瞧瞧?過些日子再告訴奴才也是使得的。” 云羨急于去研究椒房殿的墻是否真的涂了花椒樹的花朵,便隨口打發(fā)道:“既如此,便多取些紅燭來罷?!?/br> 有了燈,晚上也好亮堂些。 福瑞一聽,看向云羨的目光瞬間帶了些悲憫之色,他重重的應了,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內侍省的紅燭都搬來。” 言罷,他又啰啰嗦嗦的囑咐了殿內的宮人們仔細侍奉娘娘,方才緩緩退了下去。 * 福瑞自椒房殿出來,便一路朝著紫宸殿走去。 這個時候,容洵總是在紫宸殿里批閱奏折的。作為帝王,他或許太執(zhí)著于玩弄權術人心,便顯得陰鷙暴戾,可卻沒人能說,他不是個合格的皇帝。 守在宮門外侍奉的太監(jiān)見福瑞來了,忙恭順的將殿門拉開,道:“公公請?!?/br> 福瑞低低的“唔”了一聲,便躬身走了進去。 “不是自告奮勇去接親?這么快就回來了?” 容洵頭也不抬,只御筆一批,便將那奏折合了起來,輕巧的扔在一邊。他很快將下一本奏折拿起來,目光淺淺的掃下去。 見福瑞半晌不說話,他才不耐煩的掀了掀眼皮,冷聲道:“哭什么?” 福瑞猶自抽泣著,鼻子一吸一吸的,朝著他看了一眼,又回過頭去,像是故意哭給他看的。 容洵抿了抿唇,強壓著一口氣,將那奏折扔過去,砸在他腳邊,道:“干什么?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tǒng)?!?/br> 福瑞呆呆的望向他,張了張口,像是哽住了似的,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容洵蹙了蹙眉,剛打算低下頭去由得他去哭,便見福瑞猛地哭出聲來,道:“陛下,娘娘她太苦了??!” 第43章 . 花燭夜 她要的,只是您與她………… 容洵看著他捶胸頓足的模樣, 不覺皺了皺眉。 福瑞平素還算穩(wěn)重老成,可每次遇到云羨的事,他便蠢鈍了許多,全然不似一個在宮里摸爬滾打慣了的老人, 倒像是個無知無畏的孩子。 容洵勻稱的指節(jié)輕輕叩在極其珍貴的紅木雕花案幾上, 隱隱的透露著他心底的不耐。他的目光落在窗邊的黛紫色軟緞帷帳上,上面用金絲銀線細細的繡了云紋, 在陽光下微微的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彩, 在這空曠而冷清的大殿之上, 這點子柔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容洵似是忍耐到了極限,猛地抬起眼來,他的瞳仁黑白分明, 猶如千秋明月般溫潤清冷, 瞬間便吸引了福瑞的目光,只是他那黑色瞳仁如同墨染,深深的沉了下去,連帶著福瑞的心亦為之一震。 福瑞熟知他的脾性, 知道他已是忍無可忍, 旋即回道:“今日奴才陪著娘娘一路行至椒房殿, 宮中各處全無大婚景象, 更無半點熱鬧, 娘娘都默默受了,沒有半句不滿,奴才實在是慚愧的緊?!?/br> 他說著, 低低的埋下頭去,無限感慨道:“似娘娘這般賢惠不爭的女子,實屬難得?!?/br> 容洵冷笑一聲, 道:“依著朕看,她并非不爭,只是不在乎罷了?!?/br> 他垂著眼眸,鴉羽般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是緊抿的薄唇略略的袒露出他心底的思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