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文景韻不自覺地低下頭。

    “后來我給你發(fā)微信了?！彼f。

    “劃清界限那條？”

    “那不是劃清界限?！?/br>
    “不好意思，我分不清?！?/br>
    這話令文景韻頭皮一陣發(fā)麻，斷聯(lián)這些年，她靠一股不想服軟的意氣撐著，將他們之間分別的部分不斷矯飾，最終把自己變成一個絕對的失意者。她發(fā)誓，此前她從沒想象過兩人重逢后的場景會像現(xiàn)在這樣，她一直以為自己更委屈、更弱勢。

    沉默讓夜整個地凝重起來。文景韻提前給自己設定的劇本到這已經(jīng)土崩瓦解，她不知道該如何“表演”下去。各種紛繁的念頭裹挾，她搞不清楚自己這會兒是應該示弱還是逞強，是服輸還是斗勝，她已經(jīng)方寸大亂，好像回到記憶里撕心裂肺的冬夜。

    文景韻閉眼，沉靜，她把關注點慢慢轉(zhuǎn)到張妄身上。她在這時終于想起向荷的話，張妄對這突然的重逢始終很平靜，或許他的人生早就翻篇了，不那么在意他們往后的關系走向，所以他不像她這樣緊張、局促、不安。

    文景韻猛地抬起頭，笑了笑，“我們之間好像缺一次講清楚?！?/br>
    “嗯?！?/br>
    “我是說，我們的關系，各自的生活，總覺得那次吵架吵得不清不楚，也沒個結尾。這事情一直絆著我，正好今天是個機會。”文景韻說著話，自覺rou身像個木偶，被半空之中的另一個自己cao控，說著毫無感情的話。

    “好?！睆埻芘浜?。

    “我知道，你現(xiàn)在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沒想要打擾。我就是，我覺得，我們就當四年前那個晚上，過去我們那些矛盾啊誤會啊，不清不楚的東西……一切都結束了。”木偶說到這里，還附贈一個分外大方的笑容，“我們還可以當朋友，普通朋友，好嗎？”

    聽到這里，張妄似乎也笑了，文景韻不確定，她看見他嘴角扯了扯，而后他說：“你說了算。”

    腦中似乎有人喊了“cut”，文景韻魂歸rou體，感覺到無盡的冷意。她一邊把棉衣帽子往臉上拉，一邊應景地說：“呀，太冷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爸媽要擔心?！?/br>
    “好?！?/br>
    文景韻動起來，與張妄錯身而過的時候，她還拿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像一切寒暄場合會出現(xiàn)的告別場景，“微信保持聯(lián)系。”

    “嗯?！?/br>
    第36章 女配的魅力（35）

    92、

    “如果要去界定你們的關系，你會怎么界定？”在長達半年的心理咨詢過后，Meggie問了張妄這樣一個問題。

    “朋友?！?/br>
    “只是朋友？”

    張妄想了想，“很好的朋友。”

    “但你對她會有欲望。我指的是，性欲望。”

    “……嗯。”

    “這是親密關系?！?/br>
    張妄沉默。心理咨詢師看出他不愿意繼續(xù)聊，第一次對文景韻的探問也就結束在這里。

    逐漸習慣心理咨詢的時期，張妄每個月要去三次。

    和心理咨詢師交流的過程是認識自己的過程，張妄起先很享受這交流，他以前不是那種對自己人生會有太多思考和回溯的人，也不認為自己心理上存在什么問題。Meggie令他對心理咨詢這件事改觀。

    即便如此，每每Meggie問到他和文景韻的事，他仍回避談論。而那時，他已經(jīng)能平靜地和Meggie聊自己童年最深的恐懼，關于時刻擔心疼愛自己的母親會離世。

    “因為你接受了這部分的自己，以及這件事本身?！盡eggie說。

    “我知道她并不是故意要傷害我?！标P于文景韻當初的狠話，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之后，張妄已經(jīng)能夠相對客觀地看待。

    “當然，從你的描述里，我能感覺到，她很在意你。”Meggie語聲沉靜，“你總說你們是朋友、好朋友，好朋友也會這么久不聯(lián)系嗎？”

    “再好的朋友，現(xiàn)實選擇如果天差地別，已經(jīng)影響到各自的生活，沒法不分開。”

    “你是因為她的人生軌跡跟你不一樣，選擇分開？”

    “不是我選擇分開，”張妄頓了頓，“是她?！?/br>
    高中以后，張妄和文景韻的關系，好與壞、分與合，全不由張妄做主了。他們有了各自的興趣愛好，不同的朋友，成長分隔了他們，使他們有了不同的個性和取向，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也經(jīng)常發(fā)生矛盾。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回吵完架，張妄總是率先低頭、主動求和的那一個。兩人之間這默契一直延伸到大學，如果不是大四冬夜那場最激烈的爭吵，這默契還會貫穿至今。

    “你很介意先低頭嗎？”

    “以前不介意?！睆埻鹱稍儙焼栐?，“突然有一天，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大概是上大學，沒那么心甘情愿?！?/br>
    “為什么？”

    “太卑微?！?/br>
    “是卑微，還是因為你更在意她？”

    “我更在意她，這件事本身就很卑微?！?/br>
    “如果她只是好朋友，卑不卑微對你而言有這么重要嗎？”

    張妄靜默了一陣，忽然說：“可能只是我更害怕失去。”

    “失去什么？”

    “她?！?/br>
    高二時，張妄幫文景韻收過情書，來自他最好的朋友。

    當天，他們一起打完球，換了衣服回教室上自習。朋友突然塞了個信封給他，張妄還沒明白過來那信封是什么，朋友先撓著頭說：“情書，幫我給文景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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